第19章、王府的雪

    冬天来临，雪终究会下。
    雪花飘落，今年天北的冬季如约而至，雪花落在身上，化作雪水，带来凛冽的寒意。
    呼呼呼——
    漫天风雪，笼罩银霜，每年冬季第一场风雪，银霜城的街道必然廖无人烟，银霜城会在冬季中沉睡。
    天北王府前，曾经风光无比的王府，如今只剩下满目疮痍，漫天飞舞的风雪掩盖不了大火肆虐的痕迹，刺骨的寒风吹不散空气中弥漫的鲜血。
    雪狼军最终没有造反，退出了风霜岭，林北风带人第一次违抗圣旨，没有立即前往天西，而是回到银霜城。
    跟在林北风身侧的是林蝶、林烈兄妹，在他们身后则是数十名王府家臣之后。占据整条王府大街的还有被林北风从雪狼军中带回来的天狼营，以及数百名雪狼军的将士。
    一行人，规模过千，站在王府的废墟前沉默不语，风雪的冰冷掩饰不住他们内心的杀意。
    一等王可以拥有一千私军，林北风继承了天北王位，所以他从雪狼军带走了一千人。这一千人全部忠于王府，在他们心中王府高于夏国，王府才是他们的天。
    “参与围杀王爷的除了天刀宗宗主薛狂刀、皇宫老供奉王怀安外，还有一位来自雪域王庭的破天宗师，耶律齐野。”
    打破沉寂的是林烈：“雪域王庭最近的大规模军事调动与此事有关，为了确保进入银霜城的耶律齐野无忧。”
    雪域王庭陈兵边境，夏国如果想要过河拆桥让两位破天宗师留下耶律齐野，雪域王庭一定会疯狂的大举进攻，对于失去林镇北，导致人心涣散的天北而言，会是致命打击。
    林北风眼睛至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已经在大火中泯灭，掩埋在积雪之下的王府：“林镇北是雪域王庭的噩梦，更是夏皇李天昊的梦魇，为了将他铲除，李天昊竟然会与敌国联手，捏造通敌叛国的罪证，借助雪域王庭破天力量，将自己国家的破天宗师围杀。”
    林北风的表情没有变化，站在他身边的林蝶却可以感受到无尽的怒火：“可笑，可笑至极，好一个通敌叛国，殊不知，真正通敌叛国的却是夏皇李天昊。”
    “为了与雪域王庭达成联盟，李天昊答应秘密支付给雪域王庭五年的岁币，帮助雪域王庭度过严冬，换取雪域王庭五年内不得进攻天北。”
    林烈现在说的每一句话，若是传出去，必定会令天下震惊：“罗浩然的北平骁骑军主要目的不是接手风霜岭边防，是去给雪域王庭送第一年岁币，这也是为何风霜岭外的雪域王庭军队会突然后撤百里。”
    一切进行的太过顺利，只能说李天昊谋划已久，为了他心中的天下安定，不昔与夏国最大的敌人谋皮。
    林北风心中一阵悲凉，岁币让他想到那个看似十分强大，文华鼎盛，军力却孱弱无比的大宋。
    “薛狂刀、王怀安、耶律齐野与王爷大战一夜，王怀安与耶律齐野重伤，最少需要五年时间休养生息，他们的境界极有可能会因为此次受伤止步。”
    “薛狂刀在战斗中得到感悟，当天离开银霜城，宣布闭关。”
    林烈说到这补上一句：“他没有受伤。”
    在三位破天宗师中，薛狂刀实力与林镇北最为接近，也最年轻，天安书院院长齐恒远曾经断言，他未来的路会比林镇远更长。
    “天下第一宗，天刀宗。”
    林北风记住这个名字：“薛狂刀。”
    “王府大火烧了一天一夜，黑烟笼罩整座银霜城，直到今年的第一场雪落下。”
    林烈沉默不再言语，他是在王府长大，王府是他的家。
    不仅林烈，在身后的数十名王府家臣之子皆感同身受，跟随王府被烧毁的有他们朝夕相处的亲人，火可以烧毁人与物，却不能烧掉记忆与仇恨。
    王府家臣没有退缩，跟着林镇北一起战斗，他们在数千宫廷禁卫的围剿下全数就义。
    林烈刻意没有提及此事，不需要提，大家只需要把悲痛铭记于心，有朝一日，以他们的力量，让王府的冤魂安息。
    “六百八十四口人。”
    林北风闭眼，眼中满是王府六百八十四口人的鲜血，耳中回荡他们临死前撕心裂肺的悲鸣。
    闭眼的林北风，进入一个奇妙的世界，仿佛身前的王府恢复曾经的威严，时光流转回到那个血夜。
    血夜中，三位破天宗师围攻林镇北，数千宫廷禁卫杀入王府，王府家臣集体反抗，最终寡不敌众，在接近杀光数千宫廷禁卫时，最后一个人轰然倒下。
    这时，他的身上已经插满箭矢，被数根长矛洞穿，倒下后，通红的双目并没有闭上，满是不甘，只恨没有让宫廷禁卫跟着陪葬。
    王府六百八十四口人，只剩下林镇北与王妃李淑婉，林镇北在三位破天宗师围攻下苦苦支撑，倾尽全力使两位破天宗师重伤，然后被薛狂刀一刀劈中，力竭而亡。
    林镇北的尸体从天而落，摔在王府门前，一名传旨太监宣读李天昊圣旨，特赦王妃李淑婉。李淑婉没有接受圣旨，来到林镇北尸体身，她抱起林镇北尸体，在所有人错愕的目光下，抽出一把匕首刺入小腹，与林镇北同生共死。
    林镇北、李淑婉，一位权倾天下的异姓王、一位名满天下的才女，这对曾经令全天下人艳羡的神仙眷侣，至死不渝躺在一起，若有来世，他们或许会再续前缘，成为夫妻。
    放火！
    宫廷禁卫统领下令，点燃王府，大火烧了一天一夜，王府付诸一旦，却烧不毁王府的鲜血，六百八十四个冤魂的恨。
    血与火交织，形成世间最丑恶的罪恶，当银霜城冬季第一场雪落下，才给这场人间惨剧画上句号。
    “你早就知道了？”
    林北风猛地睁开眼睛，他受不了王妃李淑婉绝死的场面，深深刺痛他自认为本该坚如磐石的心。来到天武大陆五年，他从未如此心痛过，他发誓要守护一生的其中一个女人，还未等他守护，便已经香消玉殒。
    林北风在质问林烈，林烈所作所为说明他提前知晓一切，最有利的证据是近期突然出现在雪狼军营的全体家臣之后。
    数十名家臣之后、天狼营、数百名最忠诚的雪狼军将士，是林镇北留下的最珍贵遗产。
    “王爷的命令，不容许违逆。”
    林烈的回答让林北风找不到理由反驳，以林镇北的雄才伟略，怎么可能会预感不到今天，林烈必定是得到林镇北的命令，不管王府发生什么，他都不许带雪狼军回来。
    “只要世子活着，王府依在。”
    林烈说出林镇北的期望，林北风接任天北王位，天北王依存，王府依在。
    林烈提醒林北风莫要忘记自己的使命，莫要忘记王府六百八十四口冤魂：“世子现在您才是天北王。”
    “剑来。”
    林北风抬手。
    林蝶提剑。
    林北风抽出赤焰剑，雪花飘落到赤焰剑身，立马化作水蒸气袅袅升起。
    林北风再次闭眼，没有立即出剑，沉浸许久后仿佛与漫天飞雪融为一体。
    “我自天北生，即为天北王！”
    林北风猛然睁眼，他身遭的飞雪全数被吹飞，重新落下的飞雪，皆在他身前三尺范围内被震飞。
    林烈、林蝶兄妹惊喜不已，他们清楚林北风进入了一个新天地。
    林北风提剑之手朝前一划，举手投足之间蕴含气吞山河之势，足矣撼天动地的剑气斩向王府废墟。
    剑气在王府废墟斩出一道雪龙，将废墟一分为二。
    林北风气势陡然提升，他的《独秀无双功》终于突破第四重瓶颈，达到第五重，《独秀无双功》第五重对应潜游境。
    “天武大陆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潜游！”
    林烈心中激动，林北风成就潜游的年龄比慕雪影还要早上两年，王爷果然没有看错人，他会成为王府复兴的希望。
    林烈带头单膝跪地，送上夏国最高的礼仪：“誓死效忠天北王！”
    在他们身后千人集体跟着单膝跪地：“誓死效忠天北王！”
    王府废墟前，唯有林北风与林蝶站着，刚刚突破的林北风身上气势磅礴，傲然天地。
    “我们走！”
    既然已经斩断过去，那就要去迎接新的未来，前尘旧梦，何必留念，林北风下达他作为天北王的第一道命令：“去天西郡，西都府。”
    林镇北身为破天宗师都无法与夏国对抗，他现在不过潜游，唯有韬光养晦才能厚积薄发，当他有与夏国对抗的资本时，自然能够离开西都。
    而且，夏皇李天昊手中掌控着林北风最重要的女人，妹妹林北韵，为了妹妹安全，他必须去西都。
    林北风暂时没有把妹妹从天安救出来的打算，比起充满无尽未知的西都，妹妹待在书院，有书院、齐恒远、慕雪影的庇护显然更加安全，这也是林镇北最初的选择。
    “终有一天，我们会再回来。”
    区区西都只能困得住蛟龙，却困不住蛰伏的真龙。
    五年前，林北风自风雪来到银霜城，如今，他自风雪离开银霜城，下一个五年，或许他会再一次自风雪返回银霜。
    林烈等人起身，誓死追随。
    威震天北二十冬。
    满腔热血雪落寒。
    铁血丹心问天地。
    忠义游魂何处安。
    林北风用手中赤焰在雪地中写下这首诗，然后把赤焰送回林蝶手中剑鞘。
    银霜城今夜风雪很大，当林北风一行人离开，风雪很快便把地上的字迹覆盖，只剩废墟的天北王府随着冬季到来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