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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对而立的两人虽然都在微笑着,然而贺阳却觉得气氛凝重得让人快要透不过气来。华胥将长发捋向脑后,凝视着琳的眼瞳是凝结一般的黑。他问道:“上周来看云景的人,是你对吧。”
琳微微笑着,什么也没有回答。华胥却已从她的笑容中得到了答案。他的声音沉了下去。
“你对那个叫方蕙蕙的小姑娘……做了什么?”
琳的笑容缓缓加大了。
“我做了什么……”她道,“你不是已经看到了吗?”
华胥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十二年前你对南风做的那些事,你在那个小姑娘身上重新做了一遍吗?”
贺阳一怔——十二年前?琳对南风做了什么?
“我只是让她做了一个梦而已。”琳弯起眼睛,“那是她自己的梦。不管发生了什么,都是她自己想要的。”
华胥将一个粉红的蝴蝶结头花甩到琳面前,那蝴蝶结上还缠着一截孩童的黑发,被血污碎肉弄得肮脏不堪,氧化的血肉散发着一股腥臭,贺阳想起那个名叫方蕙蕙的女孩苍白的脸,胃部顿时激烈翻滚起来。
“华、华胥……难道……?!”
“这是方蕙蕙身上最完整的东西。”华胥的声音低得像是从地底爬出来的一样:“你是说,召唤来那些魔物、杀了这么多人,甚至连自己都被魔物撕得粉碎……这些,也是她自己想要的吗?”
琳将双手交叠在身前,依然那么优雅而又从容的微笑着。
“这很重要吗?”她说。
贺阳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也对。”华胥轻笑一声,“比起你十二年前那场屠杀,这一次的事情,确实不算什么。”
烈焰的火圈陡然在她身侧轰然燃起!那滚滚热浪扑面而来,灼得贺阳一时竟睁不开眼,只听到华胥的声音,含着危险的笑意。
“我也没有和你废话的必要。”
贺阳刚睁开眼,就看到那烈火的高墙陡然爆开!刺眼的火光几乎灼伤他的视网膜,然而贺阳却不敢闭上眼,他大睁着双眼一错不错的看着,下一秒,伴随着激烈蒸腾的水汽,数面冰墙拔地而起,在这凭空出现的冰之墙壁之后,女人的身影变得模糊不清。
“你又为什么要表现得这么激动呢?”
琳的声音里带着一种险恶而叵测的意味。
“你对她的死……根本什么感觉都没有吧。”
烈焰的高墙陡然暴涨!
伴随着崩碎的脆响,冰墙坍塌,然而原地已经没有了琳的身影。华胥看着被烈火烤的焦黑的大洞,艳丽的面容上一丝表情也无。贺阳看着他,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华、华胥?”
华胥回过身来,挑起一边眉毛看着贺阳,神色已恢复了一贯的平静,甚至带了一分微微的笑意。
“你还爬的起来吗?”他冲贺阳伸手,“要我拉你吗?”
“免了。”贺阳摆了摆手,“让我再坐一会吧……吓死我了……”
华胥收回手,若有所思道:“路小威居然会放过你,还真难得。”
“……你啥意思?就不能盼我点好的?”
“这和我盼不盼你好没关系。”华胥耸耸肩,“路小威是个性.虐.待.狂,而且在那类人里也是最危险的那种。你见到他还能全须全尾的活下来,简直就是奇迹。”
“性、性、性、虐、待、狂?!”贺阳下巴都要砸到地上,“你认真的???就那个不男不女的家伙???”
华胥挑起一边眉毛:“是啊,就那个不男不女的家伙。”
贺阳艰难地把自己的下巴接回去:“虽然我一直觉得那男的挺可怕的……没想到他这么可怕啊……他什么来头啊?”
华胥想了想:“具体不清楚,他平时也不怎么出来,出来一般只为了杀人。没人和他聊过,所以谁也不知道他到底什么来头。不过他只听那个叫‘琳’的厉鬼的话,从这点来看,大概是琳带进去的吧。”
贺阳整个人都不好了:“你能不能告诉我南风身体里面到底养了几只鬼?你们机关是把人家妹子的身体当牢房用吗?”
华胥闻言,顿时眯起眼:“喂喂,说话注意点,什么叫‘我们机关’?路小威怎么进去的我是不清楚,琳可不是我们主动封的。当时是琳附体了南风,机关有好几种意见,要么把南风一起杀了,要么把她们分离开,要么就这么封在她身体里……南风自己选了第三种,我们没人强迫她。”
“要么封印要么死这还不叫强迫吗?”贺阳目瞪口呆。
华胥忽然笑出声来。
贺阳一脸嫌弃:“你又犯病了?”
华胥一边笑一边拍拍贺阳的头:“不,没什么,我就觉得,你这么蠢也挺好的。傻人有傻福啊。”
贺阳瞪他:“我揍你啊。我怎么就蠢了?你才蠢,你全家都蠢。”
华胥收回手,笑意却未敛去:“你如果不蠢,你怎么会觉得,比起和仇人一起死,和仇人呆一辈子是更好的选择?”
贺阳一时哑口无言。
华胥双手环胸,向后靠在墙壁上,嘴角勾着毫无意义的弧度。经过方才的战斗,他的长发略显凌乱的散落下来,比乌鸦的羽翼更黑。发丝投下的阴影,将他的眼神衬得晦暗不明。
“我说你,和南风处了这么久,对她的事情还是一点都不了解……这样可不行啊。”
他的笑显得意味深长起来。
“再这么下去。你死定了。”
贺阳沉默片刻,无语扶额:“你别要把南风说得跟杀人狂一样成吗?”
“南风的确不是。”华胥看向地上那染血的蝴蝶结,笑容渐渐收了起来,“可琳和路小威……全都是。”
贺阳看着那件遗物,顿时哑口无言。
小小的蝴蝶结是小孩子喜欢的那种花哨又稚拙的式样,贺阳几乎可以想象它缠在小女孩细软的发丝上的样子。然而现在,上面的血迹已经氧化成陈腐的褐色,那种颜色并没有鲜血的颜色那样刺眼,却同样烧得人眼睛发痛。
那是罪证。
是琳对这个孩子犯下的罪行的证明。
然而贺阳能够理直气壮的说这一切与南风无关吗?
他做不到。
打破沉默的是手术室大门打开的声音,医生走出来,拉下被汗湿的口罩,对几人露出笑容。
“手术很成功,患者只要好好修养几天就没什么大碍了。”
贺阳松了口气,露出一个笑来。
——不管怎么样,云景没事就好。
与此同时。
黑色马丁靴从黑暗中走出,留下一行猩红的脚印。在那行脚印之后,黏腻而腥臭的血液,缓缓蔓延开来。暮色降临,黑暗淹没了一切,而这薄暮的黑暗,又被鲜血的赤红所吞没。
路小威提着几条脊椎骨走出住宅,颈椎上还连着皮肉未被完全撕尽的头颅。那颅骨上生着奇怪的鸟喙,像是人和其他什么生物的混合一样。血滴沿着被血染得粉红的骨头,淅淅沥沥的滴落下来,滴出一条暗红的道标。
‘他’随手将血迹抹在墙上,拖出一道长长的猩红的手印。
“呼……”活动几下脖子,‘他’高高吊起一边嘴角,“终于舒服了。”
门在‘他’身后合上。路小威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名单,用指甲划破其中一行。
“接下来,先从哪一家开始好呢?”
带着微末血迹的划痕有数十道,狰狞地撕裂了其上的人名。接下来的,就只剩下三行。
在黑暗中,男人注视着这张血腥味浓厚的名单,绽开了野兽一般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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