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人彘
第127章 人彘巫蛊两个字说出口。
在场所有人的脸色骤变。
杜君敖两腿一颤,险些瘫倒在榖树里门口。
好.好歹毒的心肠。
得罪谁。
也不能得罪郭解。
“榖树里的族人和妻族全部参与伪造书信。”
杜君敖的膝盖瞬间软了,脸容的硬气,变成哀求:“恳请上吏判处一个城旦舂,男人送去修筑城墙,女人送去舂米,榖树里的粟米尽管拿去,另外,还会告诉上吏埋藏扑满的地方。”
“姊婿。”
义纵的脸色一凛:“涉及巫蛊二字,天子将会亲自审讯此案,杜君敖又是外戚窦氏的宾客,牵扯甚广,窦太还活着,恐怕.最后不会给外戚窦氏判刑,反而用造谣的罪名,处置我们这些属吏,草草了结这个案子,还是用伪造书信的罪名惩处霸陵杜氏。”
尹齐担心郭解不同意,又补了一句:“杜君敖和嫡亲数十名族人,本吏亲自把他们送进虎穴,剩下的上千人交给上林狱的狱小史看押,狱小史知道这些人得罪了郭君,不会轻饶了霸陵杜氏。”
郭解轻轻颔首,赞同了伪造书信的罪名。
看吧。
人总是喜欢折中。
你说伪造书信的罪名。
杜君敖说只是杜姬一人承担罪名。
你说巫蛊的罪名。
杜君敖倒是自己承认全族伪造了书信。
贼捕干、狱小史也是暗自松了一口气,同样是被郭解说的一句巫蛊吓到,瞧见他颔首,立即开始抓捕霸陵杜氏的族人,甩出手中的铁尺。
“啪!”
“啊!”
“堵住前后里门,不能放过一名榖树里的刑徒。”
“我去找来傅籍名册,对照名册一个个抓人。”
榖树里门口一片鸡飞狗跳,到处都是贼捕干拿着铁尺打人的声音,还有霸陵杜氏的族人发出一声声哭喊惨叫。
狱小史拿着麻绳跟在后面,捆绑跪在地面的杜氏族人,紧紧绑住脖颈和双手。
贼捕干、狱小史一个抓捕刑徒,一个捆绑刑徒,又有傅籍名册的对照,抓捕了霸陵杜氏所有的族人。
屯长和上百名士卒手持长矛,身披红绦扎甲,尴尬的站在原地。
一时间不知所措。
原来是抓捕闯入榖树里的群盗。
谁曾想。
贼变成了官。
官变成了贼。
“莽通去把茂陵令拖来。”
郭解看着一脸热切望过来的贼捕干、狱小史,吩咐道:“卫广带人罚没霸陵杜氏所有的家产,把杜君敖一起带过去,切记,不能放过一枚三铢钱。”
“兄长放心。”
卫广大喜:“最早也要明天才能启程回长安,我认识一名善于营造坟茔的侏儒,刚好住在附近的乡里,派人去把他找来,不会放过一枚三铢钱,一粒粟米。”
他找来一名傅籍霸陵邑的贼捕干,周围乡里邮亭的情况,去找来善于营造坟茔的侏儒。
郭解摇头笑道:“看来,卫广手底下各种鸡鸣狗盗的偏才不少,居然还有营造坟茔的侏儒,营造是假,盗墓是真,盗墓挖掘出来的甬道狭小,也只有侏儒能够钻进去。”
俳优、侏儒、狎徒全是一种人,经常出入公卿豪强宅子的贱籍,在宴飨上跳着谐戏乐舞用来助兴。
侏儒是贱籍,参与盗墓实属很正常的一件事。
“郭君.”
安国少季一脸紧张,又是焦急:“你看.杜从母能不能”
还没等他说完,义纵犀利的眼神扫了过来。
“你是何意?”
义纵盯着他说道:“难道你想包庇霸陵杜氏的族人!”
“不不敢”
安国少季的脑门冒出一层冷汗,伸出襦袴袖子擦了擦冷汗,讪笑道:“我只是想说杜从母帮着抓捕了杜君敖,能否减免一些刑罚。”
他心急如焚。
虽说勾搭杜从母有着挑拨霸陵杜氏关系的想法,但安国少季不是利用杜从母,真心喜欢美艳又有韵味的杜从母。
“可。”
郭解拍了拍安国少季的襦袴肩膀:“赎黥吧,杜从母也算有功,判处一个赎黥,不用一起送到上林苑修筑林苑。”
赎黥是低于有期徒刑的罚款。
缴纳了一定的罚金,就不用判刑。
“多谢郭君,多谢郭君。”
安国少季急忙下拜,感激涕零,下拜的襦袴袖子,几乎垂到地面。
“无需多礼。”
郭解赶紧把他扶起来,郑重的说道:“你我是兄弟,不用这么多的礼数,作为兄长,当然要帮你。”
安国少季听到一句兄弟,浑身一震,呆呆看着离开的郭解。
他嘴里不停重复着一句话。
“你我是兄弟你我是兄弟.”
“他是茂陵令?!”
“分明是个人彘,怎会是茂陵令。”
“茂陵令可是陵邑的长吏,郭解怎敢用人彘的酷刑折磨他。”
榖树里门口停着一辆牛拉的敞车,牛车车與内躺着因为剧痛昏迷过去的茂陵令,四肢扯断,竟是变成了耸人听闻的人彘。
屯长和上百名士卒吓得浑身一哆嗦,满脸惊恐,看向牛车旁边的郭解,不敢相信他居然把茂陵令做成了人彘。
折肢一名平帻庶民,尚且是斩首弃市的大罪。
嗯。
前提是使用了铜铁等武器。
更不要说茂陵令是能够见到天子的陵邑长吏。
就连贼捕干、狱小史瞧见茂陵令的凄惨样子,也是心中一惊,被郭解的胆大妄为吓到了。
唯独三人看见人彘,没有出现任何的惧怕。
义纵站在旁边,津津有味的看着做成人彘的茂陵令,擅长秦代酷刑的他,摇了摇头:“手法过于粗糙,不甚完美啊,换成是本吏,可以把他做成更加完美的人彘。”
他嫌弃莽通的手段粗糙。
到底不是擅长酷刑的莽夫,做的人彘没有美感。
义纵又是暗暗后悔,应该把莽通留在长安,他跟着兄长前往榖树里。
就能由他亲手做成人彘。
尹齐看了一眼人彘,又想了想挖掘的虎穴,比较谁的手段更残忍。
王温舒一脸的平淡,毫无人性的他,根本没有在意人彘茂陵令,心中蠢蠢欲动,想着能否牵连更多的乡里。
只是上千人着实稀少。推到灞水岸边斩首,甚至不能堵塞住灞水。
唉。
可惜他是狱司空,不是长安尉。
不然,还要继续牵连十余个乡里方能罢休。
“兄长。”
夜几半(23:15~0:00),卫广搜罗完榖树里所有的财货,拿着木牍走到里门口,扔给郭解:“榖树里的粟米、布帛、三铢钱、金镒等等全部加起来,足足有三百金,另外,还有各种肉食菜蔬。”
一金万钱。
三百金是三百万钱的大家。
霸陵杜氏不愧是渭水南岸的豪富。
“只可惜”
卫广看了一眼单独捆绑在一起的造纸百工,神色惋惜:“这些百工都要充入工室,任何人无法染指,百工的名籍和传马名籍一样,直接呈交给天子过目,不然,带回金城闾里,也能开始造纸。”
“不用惋惜。”
郭解笑道:“赵过的脑子中有造纸法子,只是人手不足,暂时不能造纸,凡事都要一步步来,急不得。”
“再说。”
郭解低声道:“本吏信不过这些百工,金城闾里最为紧要的不是营造工室作坊,而是稳定,吸纳的人丁也要忠心,以金城闾里的膏腴,只要走漏风声,就会吸引不少公卿列侯派人前往大河,争抢咱们的土地。”
卫广心中一凛。
金城闾里能够闷声发大财,就是因为在外人看来是一块荒芜的不毛之地。
谁也不想不到,金城闾里是一块天府之国。
郭解就能在一个没人注意的角落,慢慢发展,静静等着张骞通西域,开辟丝绸之路。
到那时,已经发展结束的金城闾里,正好搭上丝绸之路的繁华,借着早就修建好的市列,躺着收房租。
“善!”
卫广郑重的说道:“吸纳到金城闾里的人,一定要慎重,忠心为上,避免走漏了金城闾里的土地膏腴。”
“难怪兄长只收什一的地租。”
卫广一脸的佩服:“给出优待越大,越是被人误会金城闾里是一片不毛之地,种不出多少粟米,只能收取十抽一的地租,同时也能吸引一些敢于杀匈奴人的猛士,抱着再也不回关内的想法,从狄道出关,永远留在金城闾里。”
郭解笑了笑没有说话。
混淆视听只是一种常用的手段。
有些明星被发现隐婚的丑闻,真正的公关手段,不是费力不讨好的发律师函或者诚恳道歉。
应该找来大量水军,散播出更多的边新闻,比男的出柜、女的是同等等海量新闻,淹没丑闻,传来传去,传到最后也就没人在意隐婚的丑闻。
金城闾里一步步壮大,早晚会流传出去一些土地膏腴的消息。
郭解提前布局,趁着金城闾里还没壮大,利用混淆视听的办法,开始掺杂一些真假难辨的消息。
传到最后,土地膏腴的真消息,也会被当成众多假消息中的一个。
香室街的贼捕干、寺互狱的狱小史,瞧着正在低声交谈的两人,心绪紧张起来,虽然听不清两人的交谈,却也知道谈论的事涉及榖树里的钱帛。
榖树里门口点燃了一个个火盆,灯火通明,已经是夜几半(23:15~0:00),贼捕干、狱小史没有一点睡意,紧张的等待郭解清点了所有钱帛。
今年能否过上好日子。
就看今天了。
“肉食菜蔬的处置,按照以前的规矩。”
郭解放下木牍,迈步走向里门:“一人一头大肥猪、十束薤、一百斤盐、十坛大酢,另外,榖树里的菜畦栽种了不少葵菜,每人再分十束葵菜。”
贼捕干、狱小史激动了。
他们不仅获得了郭解的赏赐,比起过去的同僚得到更多菜蔬。
西汉的风气是轻生重死。
郭解送出去一些微不足道的肉食菜蔬。
却被贼捕干、狱小史深深记住了恩情,一辈子不敢忘。
仗义每多屠狗辈。
上层公卿豪强瞧不上眼的东西,底层吏民却是恨不得效死。
用来偿还恩情。
郭解看向一脸期待的尹齐、王温舒,指着两辆牛车说道:“二位的东西早就装车,明天各自御车带回家一车的肉食菜蔬。”
尹齐、王温舒满脸的欣喜。
两名酷吏的脸容难得露出温情。
似乎已经看到家中子女围在牛车旁边欢呼雀跃,大喊说着‘父,我要吃猪耳朵’,‘父,我要吃猪蹄子’。
尹齐、王温舒郑重作揖:“多谢郭君。”
一句郭君。
郭解心中舒坦了。
往后,尹齐、王温舒可是让公卿列侯、刘姓诸侯王都谈之色变的酷吏。
如果提前知道尹齐、王温舒的身份,就算是刘姓诸侯王也会耗费大量金饼、丝锦、美人收买他们二人。
郭解只用两车吃喝就收获了两人感激。
“这是.麻纸?”
尹齐走过去,瞧见牛车旁边还有一辆牛车,装满了一刀刀麻纸,错愕的同时,心中又有些说不出的激动。
饶是以王温舒见到任何事都很平淡的性子,听到麻纸两个字,也是急匆匆走过去。
王温舒一脸的喜色:“当真是麻纸。”
尹齐期待又紧张的说道:“麻纸可是送给本吏和王温舒的东西?”
郭解看着尹齐、王温舒露出期待中,又带着紧张的神色,就怕一车麻纸不是送给他们的东西。
郭解忍不住笑了。
看来,又一次准备的把握住人心。
送对了东西。
麻纸关乎任何一位父最为重视的一件事。
教育。
后来,为了一套学区房,全家背上高额负债的家庭多到不能再多。
为了孩子的教育,更是出现陪校长睡觉,跪下来求人等等无奈又心酸的事。
在西汉的父母看来,教育更是头等大事,由于知识被上层的公卿列侯垄断,底层吏民对于知识极度的渴求。
另外,家中儿子求学,更是耗费数以畚计的钱帛。
笔墨纸砚都需要钱。
并且市价不菲。
整整一车的麻纸,对于尹齐、王温舒来说太过重要了。
郭解笑道:“不是一车,是三车,全部是本吏私人赠予两位,用于家中孩子的启蒙就学。”
尹齐、王温舒对视一眼,神色郑重,抖了抖黑衣的宽袖,朝着郭解郑重下拜。
郭解快步上前,赶忙扶起下拜的酷吏尹齐、酷吏王温舒:“你我俱是一体,不用行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