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6章 谁教育谁啊？
第876章 谁教育谁啊？“改革，改革，自从改革开始，每天都是乱七八糟的事情。”
“今天这里出状况了，明天那里出问题了。就没有一天安宁的时候。”
大雨滂沱，淋湿屋檐，竹林里沙沙作响，青蛇在石头下面躲避，时不时吐一下信子。
公鸡跳在树枝上避雨，但是仍旧被淋得湿漉漉的。
黄狗躲在狗洞里。
宫道里石板桥夹缝里，浑浊的黄色泥水哗哗地流淌。
尚书台夹道里，两个宫人搬着一个大箱子。
雷声隆隆，暴雨如注。
这个夏天，动不动下大雨。百姓们都担心今年要发生涝灾了。
宫里也不太平。
没完没了的奏疏呈递上来，“说好了无为而治，不是说不管嘛。怎么又弄出来这么多。”
两个章台小吏抬着大箱子，在起起伏伏的廊道里努力地爬着台阶，走上走下。
台阶上满是积水，走一步会让人担心滑倒。
而他们俩却要搬着沉重的箱子，上上下下，下下上上。
“唉，你可别说了。也就雨大，没人听见。这话要是传到皇帝耳朵里可就不好了。”
“我就是不明白，不是说好的无为而治，怎么到头来还是这么多事。”
“这你就不懂了吧。皇帝陛下表面上是说无为而治，其实是忽悠三公九卿的，让他们把权力乖乖地给让出来。不如此，陛下怎么拿权啊。”
两人来到一个凉亭里，用衣袖擦着自己身上的雨水、汗水。
两人一高一矮，都是竹竿一般精瘦。
长得高的吏人说，“咱陛下是个明白人，表面上一套，背地里一套。把贪官污吏治的死死的，让清流出来做事。”
矮些的说，“我感觉陛下哪哪都好，就是戒备心比较重。要我说，皇后是多美多好的人啊，可是皇帝陛下偏偏提防皇后娘娘，把后宫交给吕夫人治理。”
“这吕夫人吧，啥都好，就是人情世故上有欠缺。太严厉了，心里想什么，嘴上就说出来了。”
高点的吏人就问，“怎么，吕夫人不就是咱老实人嘛？我觉得吕夫人好多了啊。皇后治理宫廷的时候，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宫里贪污腐败成风啊。”
“干得多的人拿得少。要我说还是吕夫人更胜一筹。到底是乡野出身，同情照顾咱乡里人。吕夫人治理后宫后，我们这些穷人出身的人日子就好过多了。皇后治理宫廷的时候，那些皇亲可嚣张跋扈了；吕夫人在的时候，大家都规规矩矩的。”
高一点的吏人说着，还嘿嘿笑起来。
“吕夫人长得也挺好看，就是太老实了。”
矮点的人也附和说，“嘿嘿，皇帝陛下的女人，哪个不好看啊。不过吕夫人不聪明啊，得罪的人太多了。而且她太严厉了，那是一点不让人多拿多贪。”
“人无完人啊。”高的唱和着。
“我听说，皇帝陛下让吕夫人出宫去了。这次出去，是让吕夫人去管女坊。我寻思皇帝陛下这人真是奇怪，咱们男人的饭碗都没解决，却去培养女工。”
高点的吏人抓住衣角，将衣服上的水向相反的方向使力气，绞出了大量的水。
“什么女坊，你以为那是招收女工的地方吗？一开始任务量大，工钱还低，那时候还是有些穷人做事的。”
“后来一扩大规模，把工钱提上去，还给整理了什么女舍，真正吃苦耐劳的穷人一个都进不去，去的全部都是那些芝麻大的小官的太太，又或者是有关系的人。她们要吃的好，穿得好，喝的好。”
“去了之后不干活，成天就欺负这个，挤兑那个。关键是还伙同将军做那种事，就为了偷走几百匹布。”
“女坊里的事情可太多了。一个嫉妒一个长得好，晚上在人席子上故意留根针，恨不得把人给活生生扎死。差点闹出人命来。”
“负责管理军衣制造的人是蒙将军，牵扯的又是将官，所谓丑事不好对外宣扬，兹事体大，蒙将军亲自入章台求见陛下，请陛下派个女子过去管理，因为他一个大男人不好管理女坊啊。”
“陛下这才让吕夫人出手去管理。以吕夫人的个性和手段，不出个把月，那些女坊里的关系户都要被折腾的够呛，到时候那些军衣恐怕都能被提前完工啊。”
矮些的吏人眼睛一亮一亮的，“原来是这么回事。”
“岂止啊，最近咸阳宫里又爆出来一些大事。南阳有地方的民众被强盗带动暴乱，还有始皇帝陵里也出了大事。”
矮些的人忽然间跳起来喊道，“始皇帝陵？那可是二十万刑徒。我老早就觉得始皇帝陵里的那些刑徒要出事。”
高点的把他摁住，“小声点。别吹了。你怎么可能知道帝陵要出事。”吏人黑着脸，他不是不喜欢吹，只是不喜欢有人比自己还能吹牛。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帝陵里二十万的刑徒，皇帝却公然说兼爱非攻，墨家的思潮本来就是鼓吹推翻贵族的。那些刑徒们本来就是六国的底层老百姓，他们听了陛下器重墨家，使用墨家思想救国，那一个个还不得高兴地上天啊。”
高点的吏人听到这话，有些懵了，“墨家的思想是推翻贵族，你怎么能这么说呢？”
“瞧你——知道儒家背后站的什么人，墨家背后站的什么人吗？”
“我告诉你，儒家背后站的是贵族、没落的贵族，还有那帮想要当贵族的黑心庶民。而墨家则代表的是老百姓们的真实心意。”
“得亏是皇帝陛下，要不然墨家的思想恐怕要被那些贵族们给搞得永远被尘封在地底下了。知道皇帝陛下为什么得民心吗？”
“因为皇帝陛下靠着儒学拉拢了贵族，又用了墨学稳住了百姓。”
“皇帝只要提倡振兴墨家，全天下的老百姓都欢迎皇帝治理。而儒家的那帮软骨头，势必为了高官厚禄向皇帝陛下妥协。到时候，陛下就是稳赢。”
“说起来，不仅吕夫人去治理女坊了。而蒙将军也被派出去加强始皇帝陵的监管了。”
“当真？”
“千真万确啊。我亲眼看见蒙大将军和章少府两个人在一起谈论始皇帝陵刑徒的事情。蒙大将军说，要给章少府增派兵力过去，帮助章少府监工那些刑徒。”
“要不怎么说，皇帝表面一套，背地里一套呢。皇帝陛下明面上再怎么提倡墨家，可是对于威胁帝国的存在，那都是严厉防范，严加镇压的。”
两个吏人聊的头头是道。
而临空架起的连廊亭下，一名卫尉带着十几名卫士正在避雨。
士兵们听到这些话，一个个都战战兢兢地望着他们卫尉的脸色。
吕泽的脸色只是很平常，仿佛听人议论的并不是他妹妹。
很明显，所有人都看出来了，皇帝把他的妹妹当枪使。过去吕泽一直很希望妹妹得宠爱，希望自己的妹妹老了能有个依靠，最好生个皇子。
可是现在他的理想是达成了，可是皇帝这个重利的色鬼，却把他妹妹当成了好使的剑。
吕泽越是明面上不表达什么，越是说明这件事在他心里的份量就越重。
天底下，有很多兄妹。但是有些人不是人，他们虽然是兄妹，彼此互相算计，互相利用，不是什么好人。
而吕泽和吕雉不同，吕家人都很团结，相亲相爱。兄弟姐妹互相帮衬扶持，哥哥把妹妹的事情当成是自己的事情。
自从知道皇帝把妹妹派出去管理女坊，吕泽就一直焦急不安。
八月，盛夏要向金秋过渡了。
吕雉返回了自己的宫廷，她赶回来的时候，看到自己院子里的士兵多了两倍。
吕雉大惊失色，以为出了什么大事，下意识一想，莫不是孩子出事了，吕雉顿时腿脚一软。
跌跌撞撞结果冲进来一看，却看到自己的吕释之和妹妹在抱着自己的孩子玩。
吕雉冲过去，把孩子抱在怀里。
“吓死老娘了！你们怎么来了。”
两人没说什么。
很快，吕泽也赶来了。
吕家人心意相通。
吕雉的哥哥为了不给自己惹麻烦，一般都不会来找自己。
可如今一家人都在自己的院子里，可见是家里人都知道了自己的事情。
吕雉也没遮掩，直接开口道，“我愿意。再说了，我发现我本来就很适合做这些事情。比起其他终其一生为了男人争风吃醋的女人来说，我比她们幸福的多。”
吕雉一脸骄傲。
权力，是最好的春药。
也是男女感情关系的最好补药，还是大补。
权力和爱情之间，自然是权力带给人的滋养更多。而且有了权力，就有了爱情。
吕雉得到了皇帝赋予的权力，将自己的意志贯彻下来，让许多人对她俯首称臣，这是多么快乐的一件事。
吕雉感觉权力带给她的滋味，比什么男女之间的性激素强多了。
高手之间过招，永远都是直奔权力。没有人围绕着那些乱七八糟的情情爱爱。说实话情情爱爱不过是高手人生道路上一道风景罢了，只是一个装饰。
有这个装饰，显得人生很完美，但是没有这个装饰，仍然不会显得他或者她的人生黯然失色。
吕雉跟着秦二世，那是学写了相当多的东西。他把秦二世当成了他的老师。
吕泽还是规劝吕雉说，“你是个母亲，就算不考虑你自己，也得考虑孩子的未来。他是个公子，未来若是有所成就，也许能够被陛下分土封诸侯，而你呢，以后可能成为太后。”
“可是你看看，你现在，你这是自己把自己往火坑里推，还是在连累小公子。”
“皇帝陛下永远都是以江山社稷为重，我没见到过陛下对哪个女人情思深重，就算有过，那也只是很短暂的时刻罢了。”
“且不说你只是个女人，还是个后妃，就算是男人为陛下卖命，都要给自己留几手。可你却去掺和改革的事情。”
“枪打出头鸟啊。”
“你知道改革的水有多少深嘛。你知道多少人盯着这批布嘛，你知道你手底下的那些衣服，其实是给军队制作的嘛。”
吕雉笑笑，“我知道，我都知道。我还知道，如今秦国一半的钱，都拿去搞国防建设了。剩下的钱，慢慢地投入到了经济民生大事上。”
“秦国现在是内忧外患。内部改革有分歧，皇帝陛下要发展工业，推进手工业，总有人明着暗着搞破坏。”
“外部还有那些诸侯们，还有陛下的庶兄弟们等着分封。”
“局面和情况都很复杂。”
“急需要用人。”
“哥哥你觉得我现在这么做是在引火烧身，可是我告诉你，这是一个前所未有的机会。所有的平民百姓家要想翻身，就得抓住这个机会。”
“你知道我在女坊都做了些什么事吗？我提拔了很多农户家的妇女，还有一些刚长大的小女孩，我让她们自己赚钱，让她们以后免于被夫家、被父亲买卖的命运。”
“是不是听起来很不可思议，很疯狂？在这样一个时代，我一个女子居然能做到这样。这都是因为陛下的缘故。”
吕泽只是皱着眉头，“不，我觉得你现在很疯狂。你应该照照镜子看看，你已经变了。”
“大哥，你想的太简单了。我告诉你，这个世界上，法律的设置，其实是为了保护那些有权有势的人的。”
“这个世界上，人最大的妄想就是去依赖别人，总是幻想靠别人。实际上，除了自己救自己，没有任何人能够靠得住。”
“妻子想着要靠丈夫，丈夫想着要靠妻子；儿女们想着靠父母，父母们想着靠儿女。君王想着靠大臣，大臣想着靠亲信。”
“聪明人早就不指望除过自己以外的其他人，他们只向内求；而那些活不明白的人，每天都在巴望着，想让外人帮助他，到头来只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女人要想让自己过得好，只有靠自己。女人要想赢得异姓的尊重，就得做好自己，自己尊重自己，自己珍爱自己。”
“男人要想得到他人的尊重，也是一样的道理。”
“这个世界上一切人都是靠不住的。看起来人很多，可是到了紧要关头，剩下的只有自己。一旦自己繁似锦，烈火烹油，到时候所有人都会捧着你敬着你。”
“所以说所有的关系，到头来都是那么一回事。无非是好，无非是不好。好能怎么样，不好能怎么样。”
“重要的是要搞清楚，自己活在这个世界要的是什么，要做的事情是什么。什么情啊礼啊法啊的，凡是被人发明出来的东西，十有八九都是差的，都是不好的。”
“大哥，你也年纪不小了，也该想着给自己做一番事业了。别总为我们着想，因为你想来想去，结果也就那样。除非，哥哥你有至高无上的权力，能改变一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