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9章 令人绝望的希望
第419章 令人绝望的希望游苏带着白泽继续深入海域,寻找记载着救赎之法的石碑。
昏暗的海底,嶙峋的怪石遍布,珊瑚丛如同鬼魅的枯枝在水中摇曳。偶尔有发光的鱼群穿梭而过,如同幽灵的磷火,一闪即逝,反倒衬托出这片海域的死寂。
白泽跟在游苏身后,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她时不时伸出手指戳戳漂浮的海藻,又缩回来,像只胆小又好奇的小猫。
“哥,你看那里,那是不是……”白泽指着前方一处阴影,那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游苏顺着白泽的目光望去,眉头微皱。那阴影越来越近,逐渐显露出它的真面目——一只巨大的海葵状的邪祟,触手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倒刺,在水中缓缓摇摆,如同张开的血盆大口,等待着猎物送上门来。
他们走了许久,才再次确认了一处邪祟密集的区域,而这里正是这块区域的中心。这只海葵状的邪祟,也正是霸占此地的‘领主’。
“是邪祟。”游苏握紧墨松剑,剑身发出一声低鸣,仿佛感受到了主人的战意。
他将白泽护在身后,“跟紧我。”
话音未落,那海葵猛地张开触手向两人扑来,它对危险气息的敏锐程度超乎两人的预料。触手上的倒刺闪着寒光,带着刺耳的破空声。
好在游苏将那如意御风术已经融会贯通,他的身姿轻盈如风,如同鬼魅般一闪而过。墨松剑在他手中划出一道凛冽的弧光,如同夜空中的流星,将袭来的触手尽数斩断。断裂的触手在水中痛苦地扭动着,喷出墨绿色的毒液,那毒液迅速扩散开来,污染了周围的空气,一股刺鼻的恶臭弥漫开来。
“好臭!”白泽捂住鼻子,脸上露出嫌弃的表情,像只受惊的小兔子般躲在游苏身后,紧紧抓住他的衣角。
游苏则一手捂着鼻子,眉头紧皱,一手挥剑荡开毒液。他双目漆黑,黑目能让他在幽暗处也能看得真切,可他环顾四周也未尝找到那白玉石碑的身影。
他略感失望,猜测大概率是跟之前遇到的多数情况一样,这只是一只雄踞一地的邪祟,并未有收藏石碑。像那枚巨眼一样将石碑藏匿起来的,终究是少数情况。
还没等他细思是该继续作战查个究竟,还是该及时脱身而退时,斩断的触手很快又重新生长出来,完全不给他任何喘息之机。这海葵状的邪祟仿佛拥有无限的生命力,不断地发起攻击。
游苏暗道棘手,且战且退,带着白泽在怪石嶙峋的海底周旋。他身法灵活,剑招凌厉,每一次出剑都精准地斩断海葵的触手,不让它靠近白泽分毫。
而白泽自然不会老实听游苏的话乖乖不出手,她躲归躲,却也一直伺机而动。她那灵动的眼神不断地观察着海葵的弱点,冷不丁地就用她那出神入化的控冰能力给这可怖海葵来个暗箭,主打一个不致命,但是像苍蝇一样烦人。
“哥,它……它怎么好像杀不死啊!”
白泽躲在游苏身后,探出小脑袋观察着战况。
“这世上岂会有不死之物。”游苏声音笃定,话音一落,便再次提剑迎难而上。
游苏一边躲避着海葵的攻击,一边仔细观察着它的行动。
随着触手越砍越多,游苏发现每当触手被斩断后,海葵的动作似乎会有一瞬间的迟缓。而这个迟缓的源头,似乎来自于海底深处,那里总会有一阵微弱的波动传来。
“这邪祟的本体并非触手,而是隐藏在海底的根茎。只要根茎不除,它就能无限再生。”
游苏很快就做出了判断,“你冻住它!我看看它那底下到底藏了什么!”
白泽有了那颗宝珠的滋养,游苏也不再那般固执地不让她出手。而这适当的需要,也的确让白泽倍感成就感,往往都对游苏的命令乐此不疲。
幽暗海底,墨松剑光如电。游苏腾身跃起,剑锋劈开腥臭毒雾,断肢如雨坠落。白泽蜷在他身后,十指翻飞间冰棱骤凝,将再度袭来的触手钉在礁石之上。
“冻住了!”女孩忽而高喊,瞳孔深处泛起冰蓝涟漪。
游苏闻言旋身,剑锋擦着嶙峋礁石划出火星。他看准时机,一剑刺入海葵根茎的中心。剑身深入地底,感受到一股强大的阻力,仿佛是在与邪祟的生命力进行对抗。游苏高喝一声,将全身膂力聚集于这一剑。
只见他用力一搅,一股黑色的液体喷涌而出。海底的泥沙也轰然炸开,露出盘踞在漆黑礁岩上的虬结根茎。而盘桓其上的海葵,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腐化。
白泽从游苏身后探出头来,看着死去的海葵,拍了拍胸脯,“吓死我了!这海底的怪物真是一个比一个难缠!”
见游苏沉默蹙眉的模样,白泽又小声试探:“它这儿果然也没有石碑吗?”
游苏其实也不想将这种失望的情绪传递给天真烂漫的白泽,但他也不可能否认事实,正要摇头之时,游苏却忽而瞳孔睁大。
那海葵腐化的程度此时终于蔓延到了根茎,这只难缠的邪祟最终全部变作了一滩脓水。而根茎消失之后留下的那个硕大坑洞之中,一块形状不规则的白玉石碑静静地躺在那里,如同这片死寂海域中唯一的光亮。
但真正让游苏惊愕的并非这块来之不易的石碑,而是石碑旁边还摆放着一具灰白的枯骨。骨节间缠绕着猩红肉须,如同某种恶毒的诅咒。
“这是……”白泽显然也注意到了这具尸骨,黛眉紧蹙在一起,脑海中已然想到了一个最绝望的可能,“这不会是留下碑文的那个神仙的尸体吧……”
“这邪祟连我们都打不过,怎么可能打得过那前辈。”
游苏纵身一跃,跳入坑洞之中仔细观察起这具尸骨来。
“这具骸骨腐烂的难辨形状,至少在此百年。”游苏说这话时也略松了一口气,倘若给他们留下生路的前辈都死了,那他们岂不是更是死路难逃。
白泽紧随其后,好奇问道:“为什么?”
游苏以手玄炁外放,竟隔空将那具尸骨翻了个身子,其脊骨之下埋藏的透明珠子便露了出来。他将之捡起,小心地用衣布为其擦拭干净,“这是避水珠,同神辉石一样是神山管控的材料,极其珍贵。”
“避水珠?有什么用?”
白泽作势就要拿来手中把玩,游苏却拍回了她不老实的小手,严肃道:
“顾名思义,可让人深入海底而避开水流。这尸骨的主人该是古代深入海底探索的先驱修士,却永远留在了这黑暗海底,被方才那邪祟当作了寄生的对象。这是遗物,当以敬意看待。”
游苏也是在辟邪司才接触过避水珠这东西,其稀有程度比乾坤袋有过之而无不及,毕竟它们本就是从同一个天外之物上凿取的,而且均不可再生。
制作乾坤袋的材料只是那天外之物的外围,而避水珠却是用的核心。避水珠的作用原理与乾坤袋一致,皆是极其稀有的空间属性。只不过乾坤袋藏不进活物,避水珠却可以,它会在宿主的身边形成一个独立的空间,将之与外界隔绝开来,从而达到避水的目的。同理,虽名为避水珠,避火避电却也样样精通,当然也得确保避水珠中有足够的空气才行。
所以乾坤袋尚可在世间流动,避水珠却被严格管控、禁制交易,仅用于不得不潜入深水等情况的极端任务之中。
游苏也是因为了解这一点,才推断出这位修士是先驱探索者的身份。他想再将这位牺牲者的身份确认的更加具体,可却再找不到其它的线索,唯有枯骨。
“好可怜啊……”白泽揪心地看着那具惨不忍睹的尸骸,眼底的伤怀之色发自肺腑。
游苏不置可否,转而拿起石碑,“出去吧。”
白泽的伤感来得快去得也快,立马张开双臂,“我有点累,你抱我出去。”
游苏扶额无言,也不知女孩是真累假累,却也懒得追个究竟,环住女孩细软腰身便轻身跃至地面。
“将他埋了吧。”
游苏对这位牺牲在海底深处的前辈满怀敬意,因为他很清楚即使是在辟邪司中,哪怕是出海都是大多数人避之不及的任务,更别提是下水入海了。
白泽没有反对,非常识趣地开始凝结周围冰属性的玄炁,竟是做了两把玲珑剔透的冰锹出来。
游苏赞许地揉了揉她的头,便开始填土的行动。当他把最后一铲沙土覆上简陋坟冢时,周围的海草中忽然亮起星星点点的荧光,恍若万千魂火前来送行。
游苏目送了一会儿,他会如此怅然,也不全是对前辈的尊敬,同样也有对自己前路的隐忧。他担心自己会不会也跟这位前辈一样,怀揣着远大的抱负葬身海底,沦为邪祟寄生的温床。
本来他并未这般悲观,但在接连找了两块石碑都没得到什么实质性信息后,他不得不怀疑起生路是否真的存在。那些石碑记载的内容要么是那位前辈对海底世界的见解,要么是对附近环境的提醒,除了第二块石碑上那三条箴言之外,对游苏的前进其实并无太大帮助。
他知自己不该心急,那位前辈同样也是初来乍到的探索者,但还是难免因此消磨了些阅读石碑的热情,故而才在忙完了之后才读了起来。
可这一次,他苦苦寻求的出路之法,竟真的一字一字刻在了碑文之上!
「余观此渊,非天然之海,实乃玄煞结障,辟水为巢。穹顶如墨,非天非海,乃万秽凝成之界。瘴气横流,邪祟丛生,不解其是何物所化,竟孕此邪域魔巢矣。
然魔巢非死穴,脱困之法有二:
其一者,破障飞天。余尝飞天贯穹,然墨障如胶,蚀骨销魂。纵侥幸得脱,渊海重压接踵而至,非金身不坏者,顷刻齑粉矣。余借避水珠浮沉不知时辰,海底邪魔紧跟我后,龟息便难逃邪祟魔爪,缠斗则呼吸难续,最后经脉枯竭才侥幸出海。
其二者,觅漩归陆。邪祟侵岸,多自海岸攀缘而上,然神辉石镇邪不侵。余探索之际,见暗隧者二,才知空原邪井非是独例。余对邪祟研究颇深,从未听闻前代有此井记载。恐此海眼暗道,乃邪魔绕海岸而入侵内陆之新法。此等涡流隐于幽壑,湍如龙卷,上通阳世。若能顺流而上,或可回到人间。然漩中多附骨阴虱,噬魂无形。更兼涡眼开阖无定,难以遇见。
至于其余生路,余亦苦寻……」
游苏指尖抚过碑上裂痕,字迹如刀刻入心底。墨松剑穗无风自动,映得他眉间阴翳更深三分。
“飞天破障倒是有机会……”他凝视掌心纹路,那里还残留着与海虱厮杀时的血痂,“可我们如何扛得住那万里水压与那邪潮追击……”
正当他喃喃自语感到沮丧之际,忽然袖口一紧。
白泽踮脚将下巴搁在他肩头,眼中亮色与碑文辉光交融:“哥哥你看,这漩字刻得尤其深呢。”
她指尖顺着石纹游走,竟在沟壑中抠出半片鱼鳞,“定是前辈临终前拼命补刻的——他信这个。”
鳞片泛着幽蓝,分明是他们在珊瑚群见过的飞鱼遗蜕。
游苏却摇了摇头,“我们早已走出不知多远,如何还能找得到落下的那口邪井。而且那口邪井并无前辈描述的这般活跃,更无涡流,恐怕是个荒废的。且不论前辈的猜测正确与否,想找到一个新的,更是犹如海里捞针。”
游苏浅叹一气,在这海底厮杀搏斗,一边苟活一边修炼,最终通过第一个方法直接游出深海才是最可行的方案。只是如此一来,不知要在此地消磨多少时光。
一直胆小害怕的白泽却是没有同游苏一般忧虑,反而是抱住游苏胳膊鼓励起他来:“寻就寻,怕什么?寻不到也没关系啊,前辈不是说了吗,他还在找别的方法啊。我们接着找石碑,肯定有新方法的!”
闻言,游苏蓦然抬头,又确认似的将那碑文读了一遍,“他……前文说他已经出了海底啊,难道他又回来了?竟有这种人?”
游苏初读还未察觉,再读就觉难以置信。费尽千辛万苦逃出深海,这前辈居然不上岸,反而继续回到了深海?真可谓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只不过白泽的提醒确实也让他重振旗鼓。他早就历经波折,深谙只有活着才有转机的道理。
白泽自侧面看着游苏坚毅起来的眼神亦是眼角弯弯,她悄悄将指尖上的鱼鳞弹开,碑文之上的漩字其实并未比别的字更重。
笃定此法可行的似乎不是留下生路的那位前辈,而是……她自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