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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8章 口衔珍珠

    第418章 口衔珍珠
    游苏收剑入鞘。
    墨松剑锋上的幽蓝血渍滴落在地,渗入潮湿漆黑的土壤里。
    那只形似蜈蚣的邪祟蜷缩着身躯,千百只节肢仍在抽搐,腥臭的黏液冒着腐气,发出“滋滋”的声响,旋即便化作了一滩脓水。
    游苏确保它已经死后收回视线,转而抬眸望向四周,远处模棱两可的阴影中隐约传来窸窣的摩擦声,仿佛无数细密的鳞片正贴着地面游走。
    “果然都藏不住了……”
    他低声自语,以手掌虚推,将那些沾染在剑锋上的血渍清理干净。他正尝试着感受玄炁外放的感觉,因此不放过任何机会去体验。
    游苏早就猜到那些蛰伏的邪祟像是嗅到了血腥气的鬣狗,当雄狮走后,它们正从深渊的各个角落向此地聚拢,为了争夺那些雄狮看不上的腐肉。
    方才斩杀的这几只,不过是浪潮前的第一滴水。
    他转身向灵液池疾行,足尖点地时带起细碎的波动。如意御风术某种程度上而言正是一种玄炁外放的手段,只不过是短暂的爆发而非长久的输出,但至少让游苏有过一定的经验积累。
    乳白色的玄液池在幽暗中泛着柔光,宛若嵌在腐土中的一枚珍珠。
    白泽正蜷在池中,双马尾浮在水面,发梢缀着晶莹的珠串,是用游苏随手从沙地里捡起的小贝壳做的,本是哄孩童的小玩意,白泽却奉为至宝。
    见游苏归来,她倏然直起身子,水珠顺着锁骨滑落,在胸前晕开一片涟漪。
    “哥哥的剑光比我家山上的极光还亮!”
    她拍手欢呼,溅起的水沾湿了睫毛,“我隔着好远都能瞧见呢!“
    游苏闻声浅笑,他伸手揉了揉女孩湿漉漉的发顶,然后背靠池沿休息:
    “拍马屁也没吃。”
    “谁要吃了?我是真心觉得你厉害!能不能也教教我?”白泽也趴到了游苏手肘边,仰着头看着游苏的下颌,眼睛亮晶晶的。
    “教你?”游苏闻言下意识扭头打量女孩,却又因白泽不经意间露出的春色猝然收回视线,“你不适合学剑,趁早死了这个心吧。”
    “凭什么?!”白泽不服气。
    “没有凭什么,你哥我十八岁悟剑意,乃百年难遇的剑道奇才,说你没天资便是没天资。”
    游苏不是一个爱炫耀的人,可终究是个十八九岁的少年郎,不做人前显圣的事儿,却也不会放过在亲友面前臭显摆的机会。
    尤其是知晓自己即将在十九岁之际破入化羽境后,这种自得之感愈发浓烈,毕竟这可是前无古人的壮举。只不过这种自得也不至于到膨胀的地步,单纯只是属于少年人应有的心气罢了。
    “你胡说!你哪个师门的!师尊叫什么名字!我要告诉你师尊,让你师尊来定夺!”白泽气嘟嘟。
    “说了你也不知道。”
    “你不说怎么知道我知不知道?”
    游苏剑眉微挑,想起乾龙尊者与白泽相伴生活过一段时间,兴许真有可能听过一些名号。
    “官楚君,你可听过?”
    白泽凝眉,似在仔细思索,遂摇头:“没听过。他是谁啊?”
    游苏早有所料,暗想师尊这名头还真是一个听过的都没有。他一想到这样籍籍无名的修士会是师娘的师兄,就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不重要,那莲剑尊者,你可听过?”
    “听过听过!”
    游苏来了兴致,“乾龙尊者与你说的?”
    “你这都知道?”
    “与你说的上话的人除了我之外只有两个,奥数尊者只会教你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自然只剩那恶女。”
    “你这家伙,还真有点本事嘛。”
    话音刚落,白泽头上结结实实吃了一个板栗。
    她吃痛地揉着稀碎刘海遮住的额头,恶狠狠说:“夸你你也打我!”
    “对兄长不敬,该打。”游苏吹着两指指节,悠哉的像是吹散烟枪里的烟,“关于莲剑尊者你都知道什么?”
    “我当时问她大江南北的人物,想找到传说中伴我而生的圣人。她就说她很厉害啊,说她是中元洲修士中流砥柱般的人物,将来的成就恐怕不比她差。”白泽摩挲着精巧的下巴。
    游苏剑眉微蹙,这白泽口中所述与师娘对那乾龙尊者的印象大抵都对应的上。
    可她在那日对峙之时露出的面目实在可怕的让人心悸,究竟是白泽身上的秘密让她不得已扭曲本性,还是她本就是在装?
    “难道你是莲剑尊者的弟子哇?!”白泽樱唇微张,对游苏的名门出身一副目瞪口呆之状。
    “嗯。”游苏并未否认。
    “难怪你这么厉害……可莲剑尊者是女的,那你师娘是谁?”白泽紧接着又问,“你们人族的配偶难道还能是同性吗?”
    游苏蓦然心头一紧,外人皆知莲剑尊者是他师尊,却只有那两三人知道她其实是自己师娘,可这只远在北敖深山中的小兽怎会知晓这层秘密?
    他不免严肃起来:“你怎么知道我还有个师娘?!”
    “你自己说的啊。”白泽一脸无辜。
    “我说的?我何时与你说过?”游苏蹙眉。
    “对啊,你睡着的时候嘴里一直在喊着‘师娘师娘’啊。”
    游苏闻言神色立马精彩起来,他竟不知自己还有说梦话的习惯,“就是昏迷泡在池子里的那段时间?”
    白泽连忙点头,游苏略加思索便得出答案,许是昏迷那时实在太过疲惫,才会入梦至深,竟无意识地说出了梦话,喊着梦中与他相会之人的名字。
    “你师娘是谁?你为什么一直喊她啊?”白泽皱起好看的秀眉,很是好奇。
    只可惜不是所有问题都会得到答案,游苏对师娘的心思,不说白泽,就是最亲近的师妹也不敢暴露。
    “我从小没有父母,是师娘带我长大。我背上举世骂名,恐会牵连于她,每每想到此时都觉愧疚难言。”游苏倒是也没有骗人。
    白泽见他情真意切模样,心中也信了一半,只不过真要那么愧疚,为什么睡着时还会含着那么意味深长的笑?
    “没关系的!我知道你是好人!我出去帮你解释!”白泽握起粉拳,信誓旦旦。
    游苏莞尔一笑,“你自己都自身难保。”
    “有哥哥在我才不怕她!”
    白泽轻哼一声,旋即抓住游苏反扣在池沿的手腕,指尖沁出冰凉的玄炁,“哥哥也快下来泡一泡!方才斩了那么多邪祟,你肯定也累了!”
    “不必。”游苏抽回手,“我既已修至凝水圆满,玄液于我连锦上添都算不上。这附近玄炁浓度异常之高,已经足够我恢复那点微不足道的损耗。”
    “你不是要全家不饿吗?”
    “她们的份我也备好了。”游苏笑道。
    真的要从这幽深海底与岸上的她们建立联系,游苏起初都只是抱尝试态度,却没想到真主建立的眷属关系竟恐怖如斯。
    除了何兄似乎对他的传功略有抗拒之外,师妹、雪若、师姐还有千华小狗都接受了他的传功,其中师姐甚至还试图反刍给他。而他吸收的绝大部分玄炁都喂给了那个贪心的千华尊者,毕竟她是洞虚境,对玄炁的需求远胜下境,而且从游苏那里亏掉的,她自是要连本带利地索取回来。“倒是你——”
    游苏目光扫过她肩头已经看不见疤痕的旧伤,“乖乖修炼赶紧将兽丹恢复如初,这至宝难得,机不可失。”
    白泽的指尖蜷进掌心,她猛地站起,玄液自肩头倾泻而下,在冰阶上汇成一道银瀑:
    “你是不是嫌弃我泡太久了?”
    湿发黏在瓷白的脊背上,尾椎处蓬松的雪尾无意识扫过水面,溅起一串水珠。
    游苏猝然别过头,耳根漫上薄红:“你把衣服穿好!”
    “穿什么穿?”白泽赌气般跺脚,冰面被她踩出蛛网般的裂痕,“反正待会儿又要脱了泡进去!”
    这段时间她自然也出过灵液池,只不过每次都被游苏很快赶了回来。
    话虽如此,她还是乖乖拾起池边的襦裙往身上裹。粉纱沾了玄液,透出底下若隐若现的肌肤,反倒比赤身时更添三分旖旎。
    游苏从乾坤袋中取出一套新裙,以剑鞘挑起扔过去:“换身干净的穿,那件我洗都洗不干净了。”
    白泽接住袍子,忽地噗嗤一笑:“哥哥的耳朵好红啊。”
    游苏闻言偏过身,像是要将耳朵藏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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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孩又歪着头系衣带,指尖故意在腰侧流连,“不会穿,你帮我穿。”
    游苏当是女孩惫懒,不愿自己动手便求助于他,墨松剑当即“铮“地出鞘半寸,以家法恐吓之。
    白泽果然立刻噤声,一手裹着宽大的外袍,一手捂住隐隐作痛的娇俏处缩进池角。
    游苏传功的这段时间她也没少犯皮,像一只天性改不了犯贱的小猫,结结实实挨了好几次家法。
    从开始的以剑惩戒,到现在似乎不隔寸缕的亲手行刑也已成常态……
    游苏背对她盘膝而坐,剑横膝头。
    “穿好衣服活动片刻,就继续回去泡着。”游苏像个严肃的大家长。
    “不要,我感觉的到你很着急了,我才不要拖累你。”
    白泽换了一身新的襦裙,这身不再是姬灵若不怎么穿的粉色,而是她最喜欢的竹青色。游苏第一眼瞥见女孩模样时还略微恍惚,仿佛见到了师妹的小时候。
    “我着急什么?”游苏挑眉问。
    “我怎么知道?”白泽挑眉反问。
    游苏被问的哑口,说他心中不急自然是假的。
    落入这暗无天日的海底连过了多少日子都不清楚,他还有诸多事情未竟,外面的变化他更是一概不知,岂能不生出焦虑。而且还有与千华尊者的一月之约,若不能及时在千华阁会面,岂不是又要与师姐错过……
    只不过这些原因都是次要,他轻叹一气,沉声说道:
    “我并非嫌弃你泡的太久,只是那些藏匿起来的邪祟已经逐渐恢复常态,这宝珠便如夜中明月,自然会引来无数邪祟飞蛾扑火。泡的越久,我担心会越难脱身。所以我才让你耐着性子尽快吸收完毕,这机会得来不易,我岂会催你离开?你稍微活动活动,便赶紧回去修炼。在你恢复完好之前,我不会让邪祟近你半步。”
    游苏苦口婆心,听得白泽心中感动,才知游苏不下来一起泡的原因不光是他已经不需要,还是因为总要有一个人出来挡住麻烦。
    “原来这么危险……那我不泡了,我们快离开这里吧。”白泽赶紧凑过来牵住游苏的手,心有余悸般牢牢抓住。
    游苏颇感无奈,“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你这般贪财,别浪费送到嘴的机缘。你若真想给我减轻负担,便老实去修炼。等你恢复鼎盛,换我躲在你的背后。”
    “那我们把店搬走不就行了?”白泽理所当然地回答。
    “你以为这是朔城那老婆婆的红薯摊,说推走就推走的?”游苏想起白泽离开朔城时,还要将那老婆婆连摊位一起带走的趣事就觉好笑,又道,“这宝珠少说二十米高,就是你化作兽形怕也背不动。更何况这目标太大,不利于我们隐匿身形、轻装上阵。”
    “那把它变小不就好了?”白泽还是理所当然的语气。
    游苏隐隐察觉到不对,不敢置信问:“你有办法能让它变小?”
    “不是啊,它自己就能变小啊。”白泽天真地眨了眨眼。
    游苏难以置信,“你怎么从未说过?”
    “你也没问啊。”白泽挠了挠头,嘿嘿笑道,“其实我本来想说的,但是这么泡着挺舒服的,我就忘了喵。”
    游苏颇感无语,“怎么变小?”
    白泽忽而轻哼出声,一副准备大展身手的模样。
    只见她缓缓走进宝珠,双瞳忽而泛起冰蓝幽光,她指尖捏了个繁复的法诀,霎时周身浮起无数玄奥符文,如星子环绕。她足尖轻点冰面,裙裾翻飞间竟有雪凭空凝结,打着旋儿落在她发梢。
    “天灵灵,地灵灵,珍珠变作小星星——”她神神叨叨地念着自编的咒语,双臂如蝶翼般展开,掌心凝出一轮虚幻的月轮。月华倾泻而下,将整颗宝珠笼罩其中,莹白光晕愈发刺目,仿佛要将这幽暗海底照成白昼。
    游苏抱臂旁观,唇角微抽。这阵仗看似唬人,实则玄炁波动微弱如萤火,明显是在虚张声势。
    果然,待光华渐敛,宝珠纹丝未动,白泽讪笑着挠了挠鼻尖,忽而屈指在珠面某处轻轻一叩。
    “叮——”
    一声清越脆响荡开,宝珠竟应声缩成指甲盖大小,骨碌碌滚入白泽掌心。她得意地托着珍珠转了个圈,发间冰晶与珠辉交映,宛如捧着一捧碎雪月光。
    “前面的架子大可不必,太过招摇。”
    白泽惊得险些摔了珍珠,“你这都看出来了?!”
    游苏无奈扶额,他退后半步:“再让它变大看看。”
    白泽眨眨眼,指尖随意一弹。珍珠凌空飞旋,转瞬膨胀如初,玄液自裂缝中汩汩涌出,仿佛从未改变。游苏效仿她叩击珠面,宝珠却如顽石般毫无反应,看得白泽在一旁噗嗤笑出声,“哥哥得跟我一样念咒语才行。”
    游苏当然不信,心中暗道奇妙,不解为何白泽可以而他不行,蓦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问道:
    “你第一次接触这宝珠之时,是否探入了玄炁进入其中?”
    白泽止住笑意,惊讶道:“对啊对啊,然后它就突然变小了,我还以为要救不活你了,结果它又变大了!”
    “那也难怪……原来这砗磲至宝,早在你以冰锥破开珠壁时便悄然认主。”
    “那岂不是我一直在用自己的玄炁喂哥哥?”
    游苏为白泽的脑回路之清奇而无言,当即给了白泽一个脑瓜崩。
    “带着它快走,周围已经聚集了愈来愈多的邪祟。待我们走到安全之地,你再趁机恢复。”
    “哥哥好笨,我这样不就能边走边恢复了吗——”她突然含住珍珠,舌尖卷着珠身抵在贝齿间。
    那宝珠上的裂隙即使在缩小了之后依旧存在,乳白的琼浆丝丝渗出,含在女孩口中,像是一颗甜滋滋的球。
    游苏瞳孔骤缩,显然也是意识到了这点。女孩见他模样,狡黠地吐出珍珠,粉舌舔过唇瓣:
    “哥哥要吃的时候跟我说,我可不会小气。”
    记忆如潮水翻涌。蚌壳中交缠的吐息、渡气时柔软的触感、白泽发间清冽的松雪香.
    游苏耳尖倏然烧红,屈指在她额头弹了个爆栗:“没人想吃!”
    而在两人未察觉的一处角落,地上的泥沙正形成一个微型的漩涡。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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