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5.恐惧之主

    索幼梓瞠目结舌，哪怕是还处在心灰意冷状态下的她，也不免对发生在眼前的事感到震惊。
    这算什么？
    辉之主的光辉，都不敢降临在这座教堂里了吗？
    她很难不对眼前见到的画面感到震惊。
    索幼梓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认知出现了某种偏差或扭曲。
    否则，怎么会见到如此荒谬的事情？
    安乐则是有点小小的惋惜，他还想再好好品尝品尝光辉的滋味呢！
    不过倒是达成了另一个目的。
    他转头看向索幼梓，对这份态度很满意，幽幽说道：“索小姐，我想……我们现在应该有了合作的基础吧？”
    …………
    “原来……是这样。”
    从教堂中离开后，安乐解除了【回响之影】的状态，喃喃自语道。
    到这时，反抗军内部的情况已无需太过担心。
    认清事实的杜佐佐和索幼梓，将成为一股新的助力。
    当然也不是一点都不需要防范。
    说不定，辉之主还会卷土重来，重新侵占索幼梓的身体。
    安乐自然做出了应对手段。
    索幼梓和杜佐佐身体中，都被种下了他的种子——灵魂意义上的种子。
    只要安乐一个念头，就能把两女拉入教堂中，从而防范辉之主动手脚。
    顺带一提，安乐还让她们提高了林瑾在反抗军中的身份地位，算是他在反抗军中的代行人，可以及时汇报异常情况。
    同时，这意味着，混沌全知教，可以真正在反抗军内部推行开来。
    或许会慢慢取代辉教的地位。
    这又何尝不是一种……
    至于反抗军内部, 将如何稳定局势，收拢人心, 那就不是安乐需要考虑的问题了。
    而且, 正像是安乐最初预料的那样, 索幼梓的确拥有锁定黑目者的方法。
    出于合作的立场，索幼梓把这方法交给了安乐。
    这样一来, 他现在要做的事，已然非常明确。
    ——找到他，并杀死他。
    而与此同时。
    在废都之外, 一团前所未有的阴云，正在靠近。
    漆黑的色彩笼罩了大半边的天穹。
    从远处看，根本无法窥探见其中藏着怎样的不可名状之物？
    只是能感受到，那有如深渊般的压迫感。
    在祂面前, 仿佛任何一个人类都显得极端渺小，只会被卷入阴云中，成为更伟大存在的一部分。
    无法看见漆黑深处的存在，对普通人来说, 反而是一种幸运。
    假如有人近距离观摩这团庞大的黑影, 就能目睹那无数半透明的人类躯体，纠缠糅杂在一起。
    大约有数千米高, 宽度更是无法丈量。
    数不清的手臂、大腿、躯干, 如山峦般堆积, 像是被疯狂的医生狂暴缝合在一起的缝合怪物。
    依稀能从这具身躯上看见一张又一张相貌各异的人类面孔。
    而在所有的人脸上，都带着一种相同的情绪——恐惧。
    堪称绝望的恐惧。
    哪怕是死亡也不能令它终结, 只会无穷无尽、永不止息的蔓延下去。
    直到这只怪物的存在, 彻底消亡，这份苦痛才会有终结的一天。
    可是, 祂真的能被消灭吗？
    废都外零星的村落中。
    有村民抬头望见了，这远处的阴云。
    他们先是陷入了短暂的呆滞，瞪大双眼, 盯着那个方向。
    这些人生活在三大公司与反抗军的夹缝间。
    没有什么太过伟大的追求, 也没有去废都享受荣华富贵的打算。
    只是想安安静静的自给自足，躺平着了却残生。
    算是废都附近相当特殊的那一类人？
    以他们浅薄的认知, 一时间都无法理解眼前出现的景象。
    “这, 这是什么？”
    有人茫然地注视着天边的阴云, 不敢置信地喃喃问道。
    而他身边同伴的表现, 也没比他好上多少，双目呆滞，渐渐浮现出惊恐的神色。
    “逃！快逃！”
    这人也说不上来为什么。
    但是他脑海中冒出来的念头，只剩下这一个。
    话音刚落，这人就毫不犹豫的向着远离阴云的方向奔逃而去。
    甚至于都丝毫不顾村落里的家人，更是连一点身外之物都没有带上。
    足以可见，他此时受到的惊骇。
    有一部分人，倒还能勉强维持理智，在简单商量好，正打算拖家带口、进行迁移。
    类似的事情, 村民们过去曾做过数回。
    毕竟，在废弃都市这地界上，危险随处可见。
    过久地停留在一个地方, 只会招致未知的危机。
    说不定一个不留神, 就会死在不知名的存在口中。
    经常性地搬家，才是这些流民生活的常态。
    可是，人们没有想到的是。
    那团漆黑污秽之物, 移动的速度，竟是远远超乎他们的预料。
    方才看去，还好似远在天边的存在。
    眨眼间，就来到了他们聚落的不远处。
    而且，还在快速的逼近！
    比阴云更先抵达的，则是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恍若能将灵魂都冻结，人类会发自内心的感受到自身的渺小，还会开始怀疑，自身的存在是否还有意义。
    空气像是变得格外粘稠沉重，呼吸时堵住口鼻，让这些人产生窒息的体验。
    与此同时，还有一份难以用语言形容的污染。
    这种污染名为“恐惧。”
    它没有具体的形体, 也不是特殊的能量波动。
    仅仅只是一种情绪上的变化和调用。
    恐惧就像是看不见却数量庞大的污浊病菌，蕴含在空气中。
    只要与它们接触，就会感染上可怖的致命病症。
    这种疾病的表现形式为——双目空洞、脸色苍白, 全身上下不自主的开始颤栗，甚至就连逃离的勇气都被掠夺。
    只剩下……纯粹的恐惧。
    “不……”
    村民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无力的哀求。
    随后, 仅存的意识和理智，都在转瞬间分崩离析。
    他呆呆站在原地，等待着死亡阴影的降临。
    就连从最开始不顾一切逃亡的那人，最终也没能幸免。
    很快在恐惧的侵染下，变为一具行尸走肉。
    这份可怕而无形的传播能力，才更加可怕。
    小村子里有一两个实力不算太弱的超凡者。
    他们比常人敏感数倍的直觉，在第一时间就冒出了极度不祥的预感。仿佛有莫大的灾祸要降临。
    这两人根本没想过这团阴云为敌——祂根本是人类无法战胜的存在！
    而是毫不犹豫的逃跑，连回头看两眼都不敢。
    几乎动用浑身解数，这两人慌乱地从“病菌”弥散的范围内逃离。
    这时再回过头，从远处看，整座小小的村落，都已然被这团混沌的事物吞噬，永远变成了祂的一部分。
    两人看见，在那阴云中隐约透露出的一角。
    半透明的浑浊触须，正在肆意摆动，变得更加粗壮、坚韧。
    每一条触须上，又长着数不清的毛刷状的细密长须，正在汲取村落里人们释放出的恐惧，顺带把他们的灵魂也一起吸收。
    只是远远窥见的冰山一角，就足以让这些超凡者吓破了胆，头也不回的逃走了。
    他们不会发现，此时，有一双漆黑的眼睛正注视着自己。
    “为什么要逃走呢？”
    “成为更伟大存在的一部分，不是一件幸运的事吗？”
    少年发出幽幽的叹息，为那几人的愚蠢感到惋惜。
    他正是圣基里司枪降临二号遗迹后，那名仅存的幸存者。
    不过，现在的少年，已经对过往的一切没有那么在意。
    无论是曾经的记忆还是性格，都像是他做的一场梦一般无关紧要。
    在农场里的生活，还有曾经经受的残酷待遇，都是梦境的一部分。
    现在，梦醒了。
    梦境中的大部分印象，都在随着时间的流逝快速消退。
    取而代之的，则是另一副全新的姿态。
    少年已经完全理解了一切。
    生命的最终追求，就该是与他身下的这个庞然大物融为一体。
    将自己全部的恐惧、灵魂全部奉上，才是每一个人应该做的事。
    当然，普通人根本不可能理解少年的想法。
    就像是正常人无法明白疯子的脑回路。
    大概那些迷雾教徒，或是其他的邪教徒，会和他很有共同语言？
    在这少年的身下。
    通体半透明的巨物，又和上次出现时的形态有所不同。
    祂半透明的身躯扩张得更加巨大。
    而且，在身躯的核心处，似乎凝聚出了类似于骨架的存在。
    那是实质化的恐惧。
    像是液体，又像是固体。
    流淌在半透明的灵魂“血肉”中，得以支撑起祂的身体。
    另一个无法忽视的变化。
    则是在祂的头部——如果说这玩意儿真的算是祂的头的话——长出了九颗硕大无匹的眼球。
    和黑目者相同，都是通体漆黑，没有一丝眼白。
    只是，并非所有眼球都是睁开的。
    仅有其中的三颗正在淡漠的扫视着周遭的环境。
    眼神中，充斥着对这些事物高高在上的俯瞰。
    如同天上的太阳照耀着地上的万物。
    还有一只半睁半闭，仿佛随时会完全睁开。
    剩余的五颗眼球，都处在闭拢的状态。
    很显然，这个由恐惧塑造凝聚而成的存在，还没有达到最强大的状态。
    祂还需要吸收更多的恐惧、更多的灵魂。
    而这，便是少年要帮助祂完成的任务。
    少年抬眼看向远处的废弃都市。
    这附近，只有那个方向，还有着大量的人类。
    而活生生的人，就意味着鲜活的恐惧与灵魂。
    这不正是祂所需要的吗？
    对于死去的那些人，少年没有丝毫的同情和怜悯，他的心智早已被异化成与常人截然不同的模样。
    ‘为了祂伟大的荣光，就只能拜托你们去死了。’
    他在心中想到。
    ******
    废都内。
    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了城市外那团不可忽视的高能能量。
    不管是超凡者在远处的观察，还是仪器检测出的结论，都能判断出，这个存在的强悍。
    极有可能会对整个废都带来灭顶之灾。
    最好的办法，无非是暂时休战，集合整个废都的力量，与之对抗。
    可事实上，城市内的战争却不可能就这样停下来。
    战争一旦开始，其进程就会慢慢超乎任何人的掌控。
    像是一列不断奔驰加速的列车，速度快到所有人都无法让它停下。
    要么它创碎一切阻碍，要么是它被路上的障碍所撞得稀巴烂。
    能源公司rg引爆的第二枚核弹，没有起到预想中的作用。
    虽然的确杀死了不少无限生物公司的高层，但最重要的董事长却早已逃离原本应该在的位置。
    ——这意味着，能源公司中搞不好也有无限生物的耳目。
    互相渗透、互相打击。
    这两大公司的交锋，早已波及到全城。
    至于黑山安保，则是在战争一开始，就被绝大多数人认为失去了博弈的实力。
    只能成为棋子，而无法作为棋手。
    对他们的关注度，反倒是大大降低。
    这对安乐和黑山美姬来说，无疑是个好消息。
    起码黑山公司已不再成为两大公司攻击的对象，也不用担心他们合作后一起来瓜分遗产。
    算是坏消息中唯一的好消息。
    不过可以明显看出的是，第二枚核弹的爆炸，大大加剧了废都居民的恐慌感。
    他们开始不顾一切的掠夺物资，还有一部分人则是准备撤离废都，去废都外避避风头。
    谁都害怕哪天一枚核弹突然落在自己头上，成为无辜的被波及者。
    一种极端享乐主义，也在废都中萌芽。
    今朝有酒今朝醉。
    反正不一定还有明天，先爽了再说！
    大部分暴徒，都秉持有这样的观念，这无疑再度加剧城市内混乱的程度。
    原本的各种商店、超市，几乎全都被掠夺，正常的商业行为彻底被摧毁。
    物价都已经不是飞升，而是失去了意义。
    见面不顺眼，直接抢了不就是了，哪里还要付钱？
    正如安乐预料的那样，物资很快出现匮乏的状态。
    饮水、食物，都变成非常宝贵的存在。
    这对安乐虽没有什么影响，但是他可以看见，每天都有数不清的平民，因为食物争斗，又或是死于高辐射的伤害下。
    废都每天的死亡人数，只能用夸张来形容。
    人间炼狱一词，再合适不过。
    而此时的安乐，正在把一个黑目者的心脏，活生生的挖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