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正在王白甫和陈父大眼瞪小眼的时候，一个救命的喊声打破了两个人之间的僵局。
    “饭好喽，老陈，赶紧招呼小王一块来吃饭啊！”陈母乐呵呵的声音从旁边传了过来。
    王白甫听到，马上站了起来说：“我去帮忙收拾端菜。”就快步走向了餐厅。
    陈父看着王白甫离开的背影，长期身居官位不苟言笑的表情下露出疑惑的表情，他转头看向自己女儿的房间方向微微皱了皱眉。
    王白甫担心的事情没有再发生，后来在饭桌上，陈父并没有再提出过那种话题，四个人表面上很融洽的吃完了晚饭。陈母对王白甫基本上已经当准姑爷来对待了，亲热的话语和细致的关心，让他觉得非常舒服，不过他一直偷偷的注意陈月莹的行为，想从她的一举一动中看出些什么。陈月莹和上次一样，对这一切不可置否，好像是默认父母对于王白甫的定位。王白甫心中更加疑惑，恨不得一把把对方拽到角落里问个明白，可是想法终究是止于思维。直到一顿饭结束，四个人在客厅里享受了一些茶点水果，最终陈月莹将王白甫客气的送出自家的大门，王白甫仍然没有机会问出自己的疑惑。
    王白甫不知不觉间走到了楼下花园的回廊上，他下意识的停了下来，他站在回廊里通过缝隙，遥遥的看着楼上那扇亮着灯光的窗户——那里是陈月莹的房间。不久，一个身影被灯光投到了窗帘上，屋内人的行为透过这个黑影，隐约的将自己的行为展示给了楼下的人。王白甫抬起自己的手臂，唤醒通信器上面的屏幕，他不知道该不该在这个时候接通对方的通讯，或是他自己更期待着对方给自己一个解释，两个人今后的关系将何去何从，总该有个明确的目标。
    这是另一个黑影也出现在窗帘上，看形象应该是陈母。王白甫下意识的将自己的听觉集中起来，隐隐的听到，陈母说：“莹莹，你爸他叫你去书房，有些事情我们觉得应该好好谈一下了。”
    王白甫松了一口气，他也听出了话里的意思，他最后的犹豫陈父也看出了问题。也许就在今天晚上，他们两个的事情就会解决了吧！
    不知怎么，王白甫内心里还是有些失望的感觉，他看着两个人影离开那件房间，自己没有继续偷听别人隐私的欲望，默默的转回头，向着自己的宿舍走去……
    基地的人工天气系统一直会保持人体比较舒适的气候，有时也会根据需要进行降雨、降雪、甚至小型的冰雹，前两项作为常态天气变化，智脑会根据整个基地人员工作生活的情况适时分区域进行；而最后一项只是作为一种大众节目，在安全区域依据网上统计需要参观的人数定期实施。这些常规天气的变化，是夸父六号独有的气候系统，也是基地历史上前所未有的壮举，它的创造让基地内部环境更加接近母星地球，给了所有人新的体验。
    在这个在各方面已经趋于完善的巨大基地里城市里，还有一个和地球完全不同的因素，那就是除了人类和细菌以外没有任何其他生物，甚至最小型的昆虫和普通的小草都没有，所有看得见的动植物都是仿真机械产品，城市里绿化带的植物，真实逼真，几乎和真正的植物没有任何区别，但实际上它根本不会生长，只是一种新型的材料。这种环境的最大好处就是便于管理，但是这些假的东西依然是人类感觉到寂寞的主要成因。而夸父六号最重要的下一步建设，就是完善生态系统，这也是生物实验区的重任所在，据说已经进行到接近成功的程度了，也许就在不久的几十年后，基地将完全变成一个小型的“地球”。
    完整、平衡、易控制的生态系统是关键的研究课题，这里面牵扯到方方面面，细小的环节几乎数不清楚，它既包含各种物种的配比，还要控制其数量和不可避免的变异性，稍有不妥之处，都将会给基地人类带来不可预知的浩劫。在这片已经无处可逃的宇宙空间内，外部的极端环境已经将整个人类困在基地里，基地是人类赖以生存的地方，所以人类对待其中环境的每一步都需要极其注意细节。
    王白甫走在路上心里一直思索着和陈月莹在一起的种种事情，脑中就像放电影一样，将一幕幕深植于记忆深处的场景提取出来，重新呈现于眼前。这些记忆里，每一幅画面都很简单，他说，她笑，不管场景如何变化，两个人的动作却从来没有太多的变化，这么的平淡，就像白开水一样。陈月莹也曾近抱怨过他不懂风情，所以王白甫总是启用他那浪漫匮乏的大脑，思索出一个个自以为是的惊喜，虽然每次都不能满足对方的欲望，但是在这里王白甫却能体会到难以说出来的幸福。而最终两幅画面定格在心里，一副是代表甜蜜伴着失落的那个电影后的吻，而另一幅就是情人节酒吧里那对看似更加幸福的“情侣”。这些记忆翻腾在他的心中，使他久久不能平静，忽然，一场如期而至的雨水降落下来，他没有打开雨伞，而是默默的享受着雨水给他感官上带来的畅快感觉。有人说失恋需要痛痛快快的淋一场雨，用来洗刷自己心里的委屈和不甘，这句话对于现在的王白甫来说，说得太好了。他真是难以用语言来形容这种感觉，他的思维已经变的空空的，而心底的感觉却很奇妙，让他根本不愿意离开这种环境。
    远处的城市在雨中越发朦胧起来，雨滴的声音也取代了周围的一切喧嚣，雨水已经成为了世间的主角。王白甫有一种好似沉入海底的感觉，这个环境他有些熟悉，心中不由的升起一副和雨水中的城市一样朦胧的画面。画面是在海底一个巨大的空间里，空间里的东西都是模模糊糊的，有一些显示灯时隐时现，他正想仔细分辨清楚的时候，一阵蓝色的水波将整个画面搅得更加迷离，就像一颗石头子打到了反射着倒影的水面上。他看不清画面，心里也并没有着急，情绪在这里根本不存在，慢慢的水波停了下来，画面却换成了水里的景象，有一个白色哈气一样的影子位于画面的中央。王白甫心中升起一种难以描述的激动感，这个影子对他来说非常亲近，他忍不住飞快的冲向其中，中间一个被几颗五彩光芒笼罩的人影逐渐清晰起来。
    “是谁？”情绪又回到了他的心中，他是如此的急切，加快速度靠近对方，并不断努力的分辨着那个熟悉的人影。可是一切都是徒劳的，这幅画面就定格在了，白色背景下被五彩光芒笼罩着的人影上，那一片都是模糊无法分辨的。王白甫彻底死心了，只是看着那副定格的画面认真的思索着，这应该是自己失去记忆中一条重要的线索。
    猛然间，那个人睁开了眼睛，一切画面完全清晰起来。那个人的形象清晰的呈现在王白甫的思维里。几颗大小不一，轻轻在絮状环境下漂浮的五彩石中间的人，竟然是……自己！
    “啊……”王白甫惊醒过来，虽然身上全是雨水，但是他还能感觉到贴近自己身体的那一层厚厚的水就是自己的冷汗。
    “不会，那个人绝对不会是自己，应该是错觉……”王白甫低下头大口大口的喘着气，那个自己并没有带给他太多的震撼，毕竟自己的形象出现在思维中，对他来说不是什么太大的事情。真正给他带来恐惧的是那双木然的眼睛，在哪灰暗深邃的瞳孔里，王白甫仿佛看到了另一个世界，没有光、没有感觉、甚至没有尽头，那可能就是传说中死后的世界。他根本不敢多在那双眼睛上多停留，他有种感觉，只要自己再多看那么一瞬间，自己将被那个空间吸走，永堕黑暗。
    雨还没有停下来，王白甫一动不动的躬腰扶腿的站在原地，直到他的冷汗完全被雨水代替，那个画面也沉到了心底。
    “……五彩石？”王白甫想到了重要的事情，五彩石给他的感觉非常神秘，好像很多事情都隐藏在其中，但是每当他刻意寻找，却无迹可寻，这个东西应该就是解开现阶段一些谜题的钥匙。有了这把钥匙，裘博士的行踪很大的可能被发现，而李才成的******罪行将会彻底坐实。到那个时候，就算李才成在基地里有孙悟空般的通天本领，裘博士的证据也会是压住他的那座五指山。
    王白甫一刻不敢耽误，可是江大卫的通讯一直处于关闭状态，于是他在留言系统上简单说了一下自己的猜测。然后就马不停蹄的从外检组宿舍带上那块五彩石，直奔邢博士的研究中心。那个地方是他唯一感到安全的地方，而且在他心中隐约预感到五彩石和脑科学之间应该有密不可分的关系，邢博士那一定可以找到一些答案。
    到了研究中心，邢博士在实验室和她带领的团队在进行一个重要的项目，王白甫被门卫挡在了门外。他心里知道五彩石的事情非常重要，一刻也不能耽搁，于是他就等在门外，契而不舍的向邢博士的通讯发送着请求。过了不久，邢博士用通讯回了过来。
    “小王，什么事情这么着急？”邢博士看起来一脸疲惫，但是她的表情丝毫没有因为被打扰重要事情后而出现恼怒，而是在关切的表情中显出了亲人般的慈祥。她说完后，抬手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布满血丝的眼睛轻轻的眨了几下。
    “那个……”王白甫本来就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件事情，五彩石的重要性只是自己直觉的猜测，万一没有任何用处呢？他没想到对方竟然这么快回复了通讯，心情紧张的接通了通讯后，一看到对方的表情又奇怪的平静了下来。他顿了一下，抬手举起那颗石头，问道：“您知道这个是什么吗？我觉得可能和裘博士有关……”
    邢博士看到那颗石头，眼中充满了迷茫，但听到“裘博士”后，又将视屏中的图像转换为全息图，提取到眼前仔细的观察起来。王白甫刚刚一直焦急的心情现在变得紧张起来，他可以从画面中看到背景试验室内一派繁忙的景象，不时有人拿着报告之类的东西匆匆的走着，有些人聚集在操作台前激烈的争论着什么，但更多地人在智脑前上默默的工作。这一切预示着，邢博士的项目已经进入到关键阶段，自己竟然在这个时候因为直觉，打扰了她，心中不免忐忑不安起来。
    邢博士看了一会，好像一无所获，但是她没有因为一时的不解而终止对这件物品的思索。慢慢的，她的眼光里终于有了些异样的闪动，应该是想起了些什么，转头唤醒了自己的操作界面，又瞬间切换到另一个界面，将王白甫提供的图像传送到里面。
    这一瞬间，王白甫分明从画面的一个角落看到了这次研究项目的名称——关于完善修复秦皇型脑神经系统的五个重点问题，进度显示是90%，主体对象是……王白甫。
    王白甫看着邢博士一脸疲惫的表情，心中非常感动，她和自己相处虽然短，但一直给予自己母亲般的感觉，这种感情虽然没有亲生父母那样血浓于水，但是也是可以深植于心的情感。
    “怎么会？”一声意外至极的失声惊叫声将王白甫吓得一哆嗦，精神重新聚集到邢博士身上，这时的邢博士瞪大了眼睛，里面透漏出一种惊恐的情绪，她的嘴唇激动的微微发抖，一会功夫就扩展到了全身。王白甫第一次看到邢博士这样的表情，作为基地研究中心的高层，邢博士可以说是见多识广，一般情况下很少有东西能够引起她的注意，更别说露出如此表情。王白甫心里的随着邢博士的表情一下子吊到了半空中，急忙看向屏幕那头的操作台，那只能显示出一部分对方屏幕的图像中上显示着几幅和自己这块五彩石一模一样的图像，但是文字却是另一种符号，王白甫根本看不明白。他继续有寻找了半天，才注意到一张图片的角落上有两个汉语——“姚妫”。
    “怎么了，邢博士？”王白甫问道，邢博士并没有转过头来，还在不停的变换着页面，他又连续叫了好几声，邢博士才转过头望向王白甫，但是她的眼珠在极速的晃动，好像还沉浸在自己思维空间中，不停思索着什么，转头只是反射性动作，实际上她并没有将注意力转向王白甫这里。
    忽然，随着五彩石发射的一道光线射入邢博士的眼睛，她将注意力完全集中在王白甫手上的这块晶石上，语不成句的说道：“姚妫……怎么会……这种东西不是……小王！”
    “有……有！”王白甫听到邢博士用一种严肃的声音叫道。
    “马上将晶石收好，不要再让别人看到，尽快送进来！”邢博士回过神来，表情复杂的看了一眼那块晶石，随后就马上通知了门卫。
    王白甫几乎刚把五彩石放到口袋里，大门内快速走出来四个全副武装的警卫，将他围在了中央保护起来，带着他进入了研究中心。邢博士这时早已经走到门口等待了，她看到王白甫和警卫过来，说了一句“整个研究中心一级戒备”，就带着他来到了一间从来没有到过的实验室。
    邢博士带上一种特制的手套，小心翼翼的接过那块晶石，并将它从盒子里取出来放到中央操作台一个封闭的透明罩子里。到了这时，她才轻轻的送了一口气，仔细的操纵着仪器鉴别着这块特殊的晶石。王白甫看着对方如此谨慎，自己自觉的站在旁边，大气也不敢喘，生怕打扰了邢博士的思维。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邢博士的表情表现出前所未有的凝重，并一直保持着这种表情，一刻也没有松懈。王白甫从陈月莹家里出来，几乎一直没有坐下来休息过，随着紧张的状态逐渐消失，他感觉自己的腿又酸又麻，累得厉害，就左顾右盼的寻找可以休息的地方，可是这个实验室就连一张平一点的台子都没有，根本无法下坐，要想休息的话，看来只能坐到地上了。
    “唰……唰”一声开关门的声音响了起来，王白甫其实在这个人进门前，就已经听到了他那特殊的脚步声。
    “江监察……”
    江大卫马上转向他，眉毛拧了起来，严肃的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出声，然后也静静的和王白甫站在一起，默默的等待着邢博士的检测结果。
    江大卫站到了身边，王白甫就更不敢乱动了。正在他考虑怎样继续努力忍受着双腿的疲劳时，邢博士支起身体，闭上眼睛思索了一会，就冲着江大卫点了点头。江大卫还是没有说话，跟着邢博士走出了那间实验室，王白甫也跟在了后面。
    “真的是姚妫！”一出门邢博士就开口说了出来，“不过情况没有想象的那么坏，初步检查没有发现未知有机组织。”
    听到后一句话江大卫表情放松了一些，他显然已经了解了这种晶石的情况，他严肃的问王白甫，“小王，这块晶石那里来的，仔细的说清楚每一个细节。”
    王白甫将自己知道的关于这块晶石的一切说了出来，其实除了晶石上联系自己和陈月莹之间的种种事情外，一切都很简单。不外乎仓库、原始资料、那颗已经被甩在不知道几光年之外的行星……但是最重要的信息却是自己脑海里的那幅图，王白甫几乎可以百分之一百确定，这种叫姚妫的晶石曾经真真正正出现在裘博士的水下实验室内。
    “这下事情变得更加复杂了，不知道这个东西和李才成有没有什么关系，”江大卫沉吟道，“还有那间水下实验室，邢博士，您怎么想？”
    “应该没错了，”邢博士点了点头，“水，或者说海和姚妫是密不可分的，你有调查方向吗？”
    “很明确，基地里只有一处地方才符合这些特殊的条件！”江大卫说完，非常恭敬的握了一下邢博士的手，马上转身就向外走去，“时间紧迫，我会尽快联系总司令部和十一组的人，这里的事情就拜托您了，如有任何消息，请第一时间通知我。”
    “好的，我也提前联系一下十一组的人，将这件事作为今后工作的重中之重。”邢博士目送着江大卫。
    “那个……”王白甫听天书一样听完这两个人的简短对话后，一时间也来不及分析其中的含义，不过江大卫怎么完全忘了自己这边的事情了，他还准备就外检组的情况，向江大卫询问一下后续的任务安排呢。
    “对了，”眼看江大卫就要走出门去，他想起什么似得，停下来转回头，这次看向了王白甫，“小王，你这次立了非常大的功劳，不管这件事和李才成有没有关系，等这段时间过去了你会得到总司的嘉奖，所以现在这件事一定要绝对保密。另外，外检组的事情你要继续办下去，我已经安排了一个人配合你完成，相信这件事情，你们会很顺利的完成的，加油！”
    王白甫听了这些话，感觉心里暖暖的，恭敬的看着这个被叶子推崇至极的人，后者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又冲着邢博士点了点头，就快步离开了研究中心。王白甫根本没有因为他从一开始就忽略到自己而感到生气，像江大卫和邢博士之类的人一样，他们是有着为人类利益牺牲一切的人，他们每天心中都装满了很多不为大众所知，但关系人类基地前途命运的重大事宜，可能有时候连他们自身的事情都会忽略，他们中的每一个人都值得王白甫无条件的尊敬。
    “小王，”邢博士亲切的看着他，表面上恢复以往的亲切和平静，但是王白甫凭借敏锐的感觉，还是看出了她眼光深处的焦急和忧虑，“刚刚的事情我还不能和你详细的说明……”
    “邢博士，我可以明白的，”王白甫真诚的说，不打算继续在这里打扰对方的工作，“我也需要马上回去办好江监察给我的任务，关于那块石头，我一定会守口如瓶，您那如果有什么需要配合的，请随时告送我！还有，谢谢您一直以来的关心和照顾。”
    王白甫说完，向邢博士深深的举了一个躬。这个行为让邢博士感觉有些突兀，但是她没有拒绝，只是伸出手去，轻轻的托住对方的肩膀，将他身体扶正了。然后仔细的替他整理了一下被雨水打乱的头发和衣服，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注意安全！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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