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灾厄之源
暗之回归地宫的虫鸣悄无声息的消失,不知何处而起的风声淹没了一切,顾行歌静静感受着一股异常的气流萦绕着手臂,似乎一双纤细柔嫩的手指轻轻抚摸。
云翊表情从僵硬中缓过,“看起来行歌身份应当不必怀疑了。”
顾行歌什么也没说,手臂微微垂下,静静望着跟前的石棺,忽起的风吹走了落叶,一副诡异的画卷自石棺上显现出。
那是一条虚幻的龙,却又不似皇都的幻龙徽记,而更像是一头漆黑的龙从深渊中游出,黑龙衔着一株幽蓝色的花,而前方的区域则是一副诡异的场景。天空是两只巨大黑鸟围绕成圆,远处的海面上,巨兽渐渐从水下浮出,四方隐约隐藏着某些身影,冰蓝色的人影从北方走近,海水凝结,一艘骷髅构成的船行进在海面上,长裙的女人在船头侧坐。
“这是……”云翊也愣住了,因为放置古弓的缘故,他并不未注意过石棺上的图案,不过在他记忆中石棺上不可能存在如此巨大的图案。
“诸神临界,”一个声音从后方响起。
星神官长从石门外走入,长袍拖曳在石路之上,沙沙的响声似乎从泥土中响起。
“何为诸神临界?”云翊问。
“古书所载,灾厄降临便如诸神临界之刻,这是毁灭之初的景象,”星神官长在石棺前俯身长拜,“灾厄降临人界,清浊始分。”
“那为何缺了一位神?”顾行歌低声问。“失离之神呢?”
在石棺之上,他找到了已知的所有灾厄,即便是瘟疫灾厄,疾染之神也在,却唯独缺少了战争灾厄,失离之神。
“上墟所言,暗落为祸,暗落之处生而灾厄,”星神官长沉声说,“战争灾厄便是暗落化身。”
“什么意思?”顾行歌问。
“暗未落时,人苦于生,忙于存,暗落之时,贵贱始分,高低始现,光所笼处,”星神官长顿了顿,“通俗点讲,世上原本并不存在战争灾厄,民不均等时,战争灾厄才会出现,而民不均始于暗落,换句话说,暗落便是战争之源。”
“明白,”顾行歌点点头。他能听得懂星神官长的意思,从皇都分出高低贵贱,战争的种子便开始开始生长,那难道当初不使暗落便是合适?只是明明是建立皇都制度的是枢塔,如今这位星神官长的言论未免有些大逆不道了。
“殿下,请让顾塔主随我去面晤陆序寒,”星神官长低声说。
云翊脸上挤出一丝笑意,他微微应声,“行歌,你就随神官大人走一趟吧。”
“是,”顾行歌答道。
三人刚欲转身走出,一震异响从通道里响起,漆黑的通道里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蝙蝠从各处涌出,仿佛有什么不好的东西正在逼近。
“魁烈!”云翊喊了声。
石门前站立的龙将丝毫没有犹豫,双臂朝前一甩,宛如兽腿骨关节的拳甲覆盖双手,魁烈纵身跃出,一拳轰在墙壁之上,屹立百年青色石壁轰然碎裂,魁烈握起一颗碎石朝甬道尽头抛出,身体同时弹跳,如猛虎般跃出。
顾行歌反手抽出尽渊,护在云翊和星神官长身旁。这位龙将的反应十分正确,倘若听到异动的瞬间选择返回云翊身边,一旦敌人封住这个地宫,他们就无法离开。当然,相对而言,龙将选择冲出,倘若敌人只是调虎离山……
顾行歌目光微微移向身旁的云翊,他并不确定这是否是沈陌都的伎俩,沈陌都始终跟着他,这一点他很确定,所以之前他才给云翊使眼色,让云翊远离他,否则他便不得不出手。他并非忌惮什么,只是不希望被绑在陆序寒身上,一旦他出手杀死云翊,那么无可避免的事情便是他成为弑君者,云翊在下城区民众中声望不差,如此一来,他恐怕会成为过街老鼠。但他如今并非只有一条路。
“殿下和神官大人随我来!”他脚步一转,朝前走出,他步履不停,未等云翊和星神官长跟上,他已经进入甬道之中,尽渊狠狠刺入洞壁,魔能从手臂汇聚至剑刃,那些镶嵌进石壁中的长明灯纷纷破碎。
他深吸一口气,挥剑刺入腹部,鲜血喷涌在石阶之上,他重重地倒在台阶之上,听着脚步声渐渐回近。
来人抓起他的衣领将他提起,怒声质问,
“殿下呢!”
顾行歌假意艰难的睁开眼望着来人,断断续续地说,“里……”
魁烈直接将他扔下,快步朝里面跑去,顾行歌也颤颤巍巍的跟了过去,可走进石门的那一刻,他却愣在了原地。
云翊仿佛一片落叶般躺在石棺之上,鲜血从身下流出沿着石棺纹路流淌,仿佛祭祀神灵的仪式,只是祭祀者如今也已经死去。
一个黑袍人跪在石棺前,背后插着一柄长刃,头颅深低,仿佛要献上最虔诚的叩拜,又像是被折断了颈部。
只是星神官长却不见了踪影。
顾行歌觉得一定有哪里出错了。
云翊死了?
星神官长去哪里了?
凭空出现的黑袍人是谁?
似乎一切又不像是沈陌都的做法,他原本只是想伪造一个被袭击的场景,好使得他可以不对云翊出手,却未曾想到会出现如此局面。
魁烈觉得呼吸都变得沉重起来,太子殿下死了,他突然回过神,一把拉起这个冰冷的男人,眼眶撕裂,“告诉我!什么人!”
顾行歌摇了摇头,“也许是那个黑袍人,只有他是突然……”
他话未说完,魁烈嘶吼一声,将他扔到黑袍人面前,怒声道,“你知道他是谁么?他是影龙卫的统领!他会杀死殿下?!”
顾行歌一愣,随即他便反应过来,怪不得云翊如此放心魁烈前去查看情况,原来传说中的影龙卫的统领,皇都第四龙将竟然始终跟在云翊身边,那如今情况更诡异了。
“那只能是星神官长……”顾行歌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擦了下嘴角的鲜血,“是他提议来此的,也只有他失踪了。”
魁烈眼中闪过一丝寒光,他握紧拳头一步步走近:
“那是否可以换个角度看,如果是你杀了太子殿下,接着又杀了星神官长,最后把星神官长尸体藏起来,嫁祸给一个死人。”
顾行歌只是冷笑,“龙将大人所担忧的不过是失职之罪,如今殿下已死,终究要有人背负所有罪责,而如今不是我,就是你。你杀了我,将罪责都推给我或许并不是一个很好的方法,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又如何能杀死第四龙将?反倒是我死了,您便更容易被怀疑。”
魁烈脚步一顿,脸上凶意渐渐褪去,他停在顾行歌身前几米远的地方。
“小家伙,你很聪明。”
“只是身份使然,”顾行歌拄着尽渊站起身,“既然过程不重要,那么不妨我们就把罪名推给星神官长好了。”
“或许我已经知道是谁做的了,”魁烈低声说,“倘若我们把罪责推给星神官长,如此一来,皇族和枢塔势必要分裂,反而便宜了陆序寒。”
“那些都不重要,”顾行歌淡淡的说,“太子殿下身死,陆序寒赢面很大。”
魁烈嘴角浮出一丝笑容,他望了眼石棺上的云翊,既然云翊已死,那么他是否也要考虑换个主人了。
“行歌,你们可真有意思……”盈盈如水的女声从角落里传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