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最熟悉的陌生人
“有空陪我走走吗？”平凡刚走出房门，就看到迎面走来的杭亭顿，他声音虽然很轻，似乎怕打扰到柴随心休息。
“嗯。”平凡淡淡的应了一声，一旁的狼族成员自发性地就守在门口，目送主子离开。两人缓缓的走下阶梯，遇上了与人交谈的尚恩，三个人眼神交会了一下，便各自走向自己的方向。
两人走到屋外，一片绿地，郁郁葱葱的景色，有些灰蒙蒙的天，一路上没有交谈的他们慢慢地走到其中一处的大树下，找了长木椅坐下来。
“丽兹的身体状况还好吧？她会不会吐还是什么的？”杭亭顿轻声问着。“我听说女人怀孕是非常辛苦的。”
“还好，现在没有什么症状，只是变得非常会睡。”
“伊芙怀你的时候，我并不知道这件事，我知道的时候你已经出生了。”杭亭顿缓声说道，尾音轻叹，听起来有着一些失落感。“因此，我想跟你道歉。”
“我并不怪你，所以你不用跟我道歉。”平凡淡然徐语，转头看着杭亭顿。“我该谢谢你没把我杀了，不然我遇不上她。”
杭亭顿抿了抿唇，表情有点僵硬，说不内疚是假的，他不是个苟延残喘的人，但是这辈子在枪口下躲躲藏藏，能够撑着活到现在，他认为上帝的安排是很巧妙的，他必须照看他的儿子。
平凡现在拥有的一切，都与他无关，因为他没有尽到父亲的责任。
而平凡所失去的一切，都与他有关，无论如何自己都难辞其咎。
就某种意义上来说，柴随心是他儿子的所有，他的儿子如今能有这样的成就跟地位，维布伦家族比起自己，更像是平凡原生的家族，因此平凡会把柴随心看的比命还重要，绝非是只有爱情的原因，还有很大部分是养育之恩。
“我没有让你见到伊芙，你不会遗憾吗？”
平凡垂眸，凝视着地上有些微湿的草地，语气平静：“与其遗憾，不如想着只是晚了一点见到，我们都会在天上见面的。”
杭亭顿瞇了瞇眼，笑叹：“我不觉得你有这么虔诚？”
“丽兹有了孩子，只要是能拜能信的，我都希望祂们可以保佑她，无论我失去过什么，我不会让我的孩子承受，我会加倍对他好。”
杭亭顿听了有点心酸，听到平凡这样说也有些难堪，是啊……他缺少给平凡的亲情，平凡没有因此而怨怼消极，而是反过来思考要加倍疼爱孩子……这样的男人，这样的思考，他都羡慕起柴随心了，这儿子的脑袋不是他教的，可是能让平凡有以德报怨的想法，他暗自感激柴随心，只有一个男人在深爱着一个女人的时候，男人的眼界跟脾气都会温柔宽广许多。
平凡在狼族的时候，浑身上下透出的是一种冷冽威仪的傲然；在维布伦家的时候，平凡有着身为管家的严谨与使命感；而身为律师的时候，他自负难搞，顶着一张看似很好说话的温和神情，却往往在庭上杀伐决断。
只有在柴随心面前，他屏除了所有身分，全然的温柔宠爱，而如果柴随心出了事情，他会马上提起所有的身分，态度脾气效率全部提升到最大化，只为护她周全。
“法兰克有跟你谈什么吗？”杭亭顿转了一个话题，打量着平凡的脸色，没什么变化。
“没有，但我们至少会一起吃一餐，看随心什么时候醒，就什么时候吃。”
“真令人难以置信，法兰克居然会这么迁就你，他以前可不是这么好说话的人。”杭亭顿似笑非笑的低声说道。“要不然伊芙也不会离家。”
“他有求于我，所以态度放低是必然的，我把认不认祖父的事情交给丽兹去决定，并非是要拖延或是刻意刁难。”平凡淡淡的说。
“我知道，两周后的英国首相见面，你盘算的方向是正确的。”杭亭顿了然于心。“毕竟能够让强纳森不再继续被艾德森压，唯有柴随心用维布伦女公爵的身分帮衬，光有你认祖归宗，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艾德森他们捧的天高的贵族，也不足为惧。”平凡挑眉，双手交叉环抱于胸。“男爵的小女儿，而且并非直系，凭她的身分，也只有艾德森宠的像个宝了。”
“哼，凭这样的身分想要接待英国首相？”杭亭顿嘲讽的嗤笑一声。“说不定站出来都没人认识。”
“无妨，只要她或是她家人知道维布伦家族就好。”平凡不疾不徐的说着。
柴随心觉得脸痒痒的，她半梦半醒间好像看到平凡的大腿靠着自己，她伸出手摸了一下，接着那热呼呼的厚实手掌轻轻的覆上她的脸颊，细细地摸揉着她的眼睛下方。
“老公……”她闭着眼睛，微微轻唤。
“嗯？”手掌的力道更轻。
“我觉得我快睡傻了，会不会我生完孩子后，我就没办法工作了。”睡成痴呆。
平凡忍俊不住，他把腿上的书摊开放到床头柜上，缓缓的躺下后凝视着柴随心视线迷离，他好笑的捏了捏小女人软软的脸颊，含笑轻语：“我养着你，再说你舍得孩子不自己带？”
小女人马上摇头，她嘟着嘴咕哝：“我只是觉得不能给你白养。”
“你怀孕后，果然变了。”平凡取笑着。“你没工作的时候不是也赖着我这么久，现在突然跟我不好意思，你真的是这几天睡傻了。”
柴随心红了脸，故作生气的捶了他的胸口，他一口白牙笑的灿烂，她这样的动作就是撒娇，柴随心见男人不痛不痒，便难为情的低头蹭着平凡的胸口，他的手稳稳地覆住柴随心的小脑袋瓜，她这样胡乱磨蹭，大白天的想要被自己拆解入腹吗？
此时敲门声响起，她乖乖地往后退了一点，平凡捏了捏她的耳垂，似乎不满意她这么快的反应，他起身后又低头亲了一下她的脸颊才下床。
柴随心害羞的埋入棉被里面，接着就听到平凡开门的声音，对方似乎压低声音说话，她听不清楚，不过她也没那么强烈的好奇心，所以不听也无所谓。
她发现棉被跟身上都有着淡淡的香味，柴随心迷迷糊糊地想到自己连几周以来睡成猪的样子，她不是没洗澡，但是没道理身上这么干爽舒服，所以应该是平凡一直守着她，把她打理得干干净净的。
“唔，好香喔。”她闻着手背上的清甜味道，应该是护手霜之类的东西，听说女人怀孕后流失也很快，而且她又一直睡，皮肤应该很糟吧？
“老大，法兰克去了医院检查，病情不太乐观。”莫恒用着极度小声地音量说着。
平凡轻皱眉头，沉沉的嗯了一声。
莫恒其实对法兰克没有什么情感，可是对于年老者有病痛在身，总是会有一丝怜悯，更何况还是自家主子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不过他不会多说什么，要怎么做，全凭主子自己决定。
“夫人还好吗？”比起法兰克，自家夫人才是他们要关心的。
平凡微微的扬起嘴角，只要是听到跟柴随心相关的事情，他都难掩好心情。
“她很好，谢谢。”
莫恒微微的扬起嘴角，轻轻颔首。
“尚恩，晚餐的时候，帮我也找杭亭顿来吧。”
“杭亭顿？”尚恩看着躺在床上的父亲，微瞇起眼……这段时间，杭亭顿除了那次家族聚餐一起吃饭以外，其余时间几乎都没有与家族的人接触，虽然他在这间房子里可以来去自如，但大家对杭亭顿的态度也非常微妙，知道他是van的父亲，可是却不被法兰克认同。杭亭顿至今都是采取被动的相处模式，唯一看他比较多互动的，就是跟van。
“有些话我该当面问他。”法兰克淡淡的看着自己有点微抖的双手。“伊芙离开的时候只有他见过，我想要知道她最后的样子。”
尚恩垂眸轻叹，医院的报告说明法兰克的身体每况愈下，父亲虽然镇定的听着医生建议去乡下静养，可是他知道父亲有未了的心愿，这件事情必须有个结果。
“医生说丽兹的身体很不错，请您不用担心。”尚恩轻声说道，父亲近期最关心的事情就是丽兹，他没有看过父亲那么和蔼的模样，只要听到丽兹身体无恙，父亲的脸色就会明显的亲和许多，尚恩知道这是父亲很重要的求生意志来源，他很希望van可以认亲，但是之前的误会让丽兹受了伤害，这个矛盾要解开并非一朝一夕。
“是我错了，我不该莽撞的为了逼杭亭顿，而去抓丽兹。”尚恩懊恼的低头闷语。“今天这一切的难堪局面，我难辞其咎。”
“你识人不明，找了一个人渣去抓，差点害丽兹受伤。”法兰克皱眉，沉沉的说着。“你这次的愚蠢行为害了多少人，你应该清楚。”
“彼得跟吉赛儿死不足惜，而雷伊凡……他有贪念，可是确实不该死。”尚恩闭眼低语。“这件事情我会跟van道歉，还有丽兹……我知道她的重要性，艾德森家族的事情，必须要由丽兹出面。”
“艾德森的事情我无所谓，我只希望伊芙的孩子可以回到我身边。”法兰克黯然神伤，握紧拳头。
尚恩低头不语，好半晌才抬头看着法兰克，百感交集。
他的父亲，变得脆弱多虑，这绝非只是因为病痛的关系……或许是他不想再承受家人离自己而去的情景。
伊芙的离家到最后离世，都没有回家，尚恩知道这是父亲一辈子最痛苦的遗憾。
恰巧下楼的平凡，站在门边，静静地靠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