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三章 故人
餐厅各处传来各式各样的目光,程恩妮淡然地坐在那里,气场从容,看那女孩子的目光微带笑意,仿佛在看个不懂事的孩子。站着的女孩子就有些难堪了,她想走却拔不动脚,总想着要说些什么做些什么挽回自己的面子才好,但她站在这里,面子早已经被自己踩到地上去了。
餐厅的待应生看到这边的情况,礼貌地过来询问,并低声劝说僵立着的女孩子,但对方却不听劝。
两个人的约会,程恩妮出门也是花了心思打扮过的,坐在那里眉眼淡然,两辈子历练出来的气场,真不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姑娘能比的。
“筱筱!”对峙了一会儿,便匆匆过来一位男士,把女孩子拉到了身后,“非常抱歉,你们随便点,到时候我买单。”
来人大概是女孩子的兄长,看上去女孩子要懂事多了。
“不必,好好教她不要觊觎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比较重要。”程恩妮扫了对方一眼。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熟人,车慎恪。
认识车慎恪还在几年后,那时候车慎恪可不像现在,看起来意气风发,是个帅气多金的公子哥。
程恩妮认识的车慎恪,穷困潦倒,住在鱼龙混杂的城中村里,靠给别人看场子挣钱,日子过得十分落魄,而他们是邻居。
被车慎恪拉着的女孩子,应该就是他的妹妹车筱筱了,这位也是熟人,就是先前分手闹跳楼的那个。
这是没跟男朋友和好,把账算在她头上,想勾引谢茂衍来跟她添堵来的?
上辈子程恩妮不认识车筱筱,因为人已经没了,她只是听车慎恪喝醉酒提起过一回。
“认识?”谢茂衍见程恩妮目光还看着那边,忍不住皱眉。
程恩妮收回视线,好笑地看向眼中带酸的谢茂衍,“该不高兴的应该是我吧,这是第几回了?”
谢茂衍把切好的牛肉递给程恩妮,“无论再来多少回,我的眼里也只有你一个,容不下任何人。”
这话要是换个成蓝思恬来说,肯定是极其油腻的油嘴滑舌,骗女人的,但要换成是谢茂衍,就完全是另外一种味道,因为说的完完全全就是他的心里话。
程恩妮被甜到了,忍不住笑起来,不再揪着这事不放。
被亲哥拉回座位的车筱筱时不时看向程恩妮那边,见两人说说笑笑,竟是一点也没有被刚刚的事情影响到,脸上止不住怒意。
“筱筱!”车慎恪有些头疼,他这个妹妹被家里人惯坏了,脾性乖张,以为世界都以她为中心,受不了半点忽视慢怠。
车筱筱转过脸色,双眼泪汪汪地看向车慎恪,“哥,为什么人跟人会有这么大的不同。”
她谈的男朋友,哪个好看看哪里,可程恩妮家里的,眼里心里始终只有程恩妮一个人。
她不相信,这个世界上会有这样的人。
“筱筱你不要任性,你已经害郑兰丢了工作了!”车慎恪忍不住劝道。
车筱筱如今已经跟他那个男朋友分手了,虽然没再寻死觅活,但也意志沙沉,二十出头的年纪,正是娇俏可人活力满满的时候,但车筱筱的憔悴却需要用浓妆才能遮住。
今天车慎恪是特意抽时间陪妹妹出来散心的,没想到车筱筱如今走火入魔,看到人家感情好的一对,就想去横插一脚。
车筱筱不屑,“你懂什么,那是郑兰没本事!”
想到自己那天被程恩妮骗下来,立马被辅导员带人抓起来送回家里,车筱筱就愤恨不已。
事后她又知道程恩妮说的那些话全是骗她,她寻死的时候,男朋友在跟别人打球,她就彻底死心了,她恨背信弃义的男朋友,但更恨程恩妮。
“那一对,明显就不是普通人,咱们家虽然比一般家庭好一点,但你不要任性好不好,要是惹到了不该惹的人,我也保不了你。”劝不听,车慎恪只能吓。
但车筱筱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年纪小,随便吓吓就能当真的小朋友了。
她早打听过了,程恩妮是挺厉害的,学业事业兼顾,做得有声有色的,还早早结了婚,惊掉大家的眼镜。
但那又怎么样,不过是学校外头开两家服装店而已,程恩妮嫁的那个男人,也不过是面子货,听说住的地方就是学校不远的小平房,跟农村人有什么区别,房子还是程恩妮的。
“她就是那个把胡威迷得五迷三道的狐狸精!”车筱筱气道。
车慎恪忍不住往程恩妮她们那边看了一眼,程恩妮正好是面向他们这边的,正专注地听着她爱人说话,一直微笑着,十分恬淡的样子。
正要收回目光的时候,也不知道她爱人说了什么,她突然笑得格外灿烂,眉眼弯弯。
这样的女孩子应该不可能是车筱筱嘴里那样的人,“你不是说她已经结婚了吗?”
“不安于室呗。”车筱筱不以为然,随便吃了口,还是没有半点胃口,干脆不吃了,“我不想吃这个了,我想吃牛肉面。”
车慎恪看了眼桌上没怎么动过的牛排甜点,忍不住有些头疼,他们家里确实是还算不错,开了个小厂,但流动资金都押在了厂里,何况厂子的老板是他爸,他也不过是个拿工资的。
这间餐厅是江省最贵的西餐厅,是车筱筱说心情不好想吃,才能咬牙带她来的,他连女朋友都没舍得带到这里来吃过饭呢。
“再吃点吧,不吃浪费了。”车慎恪劝她,把蛋糕往车筱筱那里推了推,“你不是最爱吃蛋糕吗,快吃呀。”
牛筱筱皱着眉头,看也不看那个蛋糕一眼,见牛慎恪不走,干脆频频往后张望,脸上表情变换,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牛慎恪怕她又搞出什么事来,也顾不得肉痛,飞快结账出来。
原本牛慎恪是要连程恩妮那一桌的也结掉的,但被收银拒绝了,说客人交待过不必,牛筱筱也死活拦着他,非说明明是她受了委屈,凭什么给程恩妮她们买单。
牛慎恪实在没办法了,怕牛筱筱又闹起来,赶紧结了自己的,拉着牛筱筱走了。
回到家里,等牛筱筱睡了,牛慎恪同父母讲了牛筱筱的事,让他们好好管一管牛筱筱,她实在是太过于任性了。
“这怎么能怪你妹妹,郑兰不过是个外人,你替个外人打抱不平是什么意思?”车母十分不乐意听到家样的话。
想到什么,车母又看了轩慎恪一眼,“不过郑兰再是外人,也是你们后伯妈带来的女儿,你们名义上可是兄妹,你不要想东想西啊!”
“妈!这都什么跟什么,筱筱被惯坏了,再不管她,她就废了!”车慎恪都无语了,求助地看向车父。
车父比车母理智一点,也知道自己女儿性格上确实有很大的缺陷,但这并不代表他愿意听到当哥哥的这样说自己的妹妹,“这事你不用管,先管好你自己吧!”
跟父母沟通不来,车慎恪满心郁郁地回了房子,想到找工作一再被拒的郑兰,叹了口气,准备明天再去问问朋友,看有没有谁能给郑兰一个机会。
想到这里,车慎恪其实也有些不明白,郑兰那么聪明独立的一个人,为什么会跟着车筱筱胡来。
第二天一大早,车慎恪就去了他大伯家里,郑兰在家,但是郑兰根本不理车慎恪,当着大伯伯母的面,车慎恪不好说什么,等着郑兰出了门,车慎恪忙追上。
“别跟了行不行,你们兄妹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红脸,配合得还挺默契的啊。”郑兰现在是看见车家人就烦,尤其是身边这位还是车筱筱的亲哥。
车慎恪拉住郑兰,“兰兰,我不是唱红脸,我就是想弄明白,你为什么会听筱筱的话,你明知道她……”
郑兰甩开车慎恪的手,怒目盯着车慎恪,“是,我明知道她嚣张跋扈心眼小,你以为我故意替她去做那种蠢事吗?我不要不去做,她能闹得我妈离婚你信不信!”
她是拖油瓶,十四岁那年跟着她妈到了车家,她继父是个老实人,在车家的厂子里做事,对她很好。
车家人都挺好的,大人长辈虽然看不大上她和她妈妈,但大人讲面子,有什么难听的也不会当着你的面说,面子情还是有的。
但车筱筱就是个恶魔,以看到别人倒霉为乐,这些年她可没少在车筱筱手上受委屈。
刚进车家的头个月,她就被车筱筱污蔑偷东西,现在身上还背着个小偷的黑名,车筱筱还跟车奶奶告黑状,说大伯娘不给她鸡腿吃,大伯娘骂她笨……
这些通通都是莫须有的事情,她妈小心翼翼怎么敢对车家小公主不好,但谁信呢,大家只信孩子不会说谎,却从不想想这个孩子的品性如何。
大人爱比较孩子,发现她成绩太好后,车筱筱就威逼她不许考得太好,至少不能比她好,一旦比她好,车筱筱就会想方设法,让她和她妈受委屈。
平时一些小委屈她也就忍了,小考考差点也没什么所谓,她自己心里有数就行,中考那年,郑兰考了全校第一,升上重点高中,车筱筱差点闹到她妈跟断父离婚。
要不是高二那年,车筱筱自己玩脱了,骨折在家躺了半年,没能顺利升入高三,比她晚一年高考,郑兰高考怕是会被车筱筱逼到落榜。
好不容易大学毕业,她因为品学兼优被老师推荐到了因心科技。
因心科技福利待遇好,是镇府扶持企业,她还在实习,就分配了两居双人的宿舍,可以让长年睡在客厅的弟弟搬到房间里去。
马上三个月的实习期就要过了,等一转正,她就有钱回报她妈和继父了,生活原本充满了希望,结果……
郑兰苦笑一声,“车筱筱做的那些事,你别说你不知道。”
车慎恪张了张嘴,下意识地还是想替车筱筱辩解两声,但他张了张嘴,却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所以走吧,我一点也不想看见你们兄妹,更也不需要你替我找工作,我不想车筱筱又握住我一个把柄。”郑兰凉凉地看了车慎恪一眼,扬长而去。
如果还是找不到工作,她准备离开江省,远离了车家,说不定会别有一番天地。
有些事车慎恪知道,但有些他是真不知道,她们中考后没多外,大伯和大伯母确实在闹离婚,可原因难道不是大伯母有了外遇吗?
想到这里,车慎恪莫名心寒,他也不去上班了,匆匆往家里赶,家里车父去了厂里,车筱筱尖家,只有车母在换衣服,准备出门打牌。
“你说那事啊,是你妹妹看错了,也怪郑兰她妈妈,乡下亲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嘛,非得在外头偷偷见,这不就是让人误会的嘛!”车母想起旧事,满脸的不以为然。
车慎恪愣在那里,居然真的是车筱筱搞的鬼,“筱筱会不会是故意的?”
车母正在抹口红,闻言从镜子里看了眼轩慎恪,“你说什么胡话呢,你妹妹那时候才多大,她原本还想瞒着呢,自己吓得半死,高烧去医院糊里糊涂才说的。”
是啊,那时候车筱筱才多大,可越是这样,车慎恪才觉得心惊,他甚至怀疑,那场高烧,是不是也是真的。
这一天上班,车慎恪都有些神思不属,下班回家,发现父母妹妹坐沙发上,正聊得欢声笑语。
“说什么呢,这么高兴。”车慎恪心里活动多,但面上还和平时一样。
车母笑起来,“你妹妹,突然有上进心了,说要去厂里工作,你爸才答应他呢。”
听到车筱筱要进厂里,车慎恪下意识就想拒绝,就筱筱那个性子,不管是跟人相处,还是做事,怕是都不太行。
“她还没毕业,等毕业再去更合适一点吧。”车慎恪道。
车筱筱看了他一眼,咯咯笑起来,娇嗔着道,“哥,我就是去学一点经验,可不是跟你争财产的,你至于这样防着我嘛。”
话音一落,车父车母的目光就落到了车慎恪身上。
“我已经决定了,让筱筱去厂里学习,她这个年纪本来就是要参加工作了的。”车父拍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