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狂欢之夜 下
面百用双手抱头，半躺在床上。屋子里的新家具气味大多都已经消散，但面百却仍未因回到这里而产生丝毫的归属感。就好像对他来说，眼前的一切，身处的地方，都还是新鲜的。【御警终端机】没有发出蓝光，窗外也十分宁静，但面百的内心却因复杂的原因而混乱不已。至于这原因是什么，他想说也说不清楚。
当晚归的他和牛君等人进入队部时，雷强似乎早已回房入睡。没有任何人对他们的登塔行动给予评价，甚至没有任何人知道这次行动。也许是因为一切进行得太过顺利且理所应当，面百觉得有些扫兴，或者说感到缺了些什么。
即便夜色已深，来自【边境岩山】的面百却毫无困倦之意。
“啊，罢了。”他撑身下床，一口气推开了通向外部（整武仓库）的门。
面百摸索着上午的路，来到了属于他们小队的训练场。黑漆漆一片的【御警总部】内部连一盏灯都没有，仿佛在告诉御警们：大半夜的，滚回房睡觉去。但黑暗抵挡不住面百，他降到队部的地下，轻松地进入了那块方正的训练场地。
“既然睡不着，就来好好发泄一下吧。”
面百拉出了四五个木桩，用铁钩和板子将它们固定在地上，摆成一个阵型。然后草草地收拾了一下周围散落的武器和设备，钻到木桩阵中央站定。
脚下坚实且弹劲十足的触感让他心情大好。
“喝！”面百大叫一声，右拳猛地挥出，伴着“嘣嚓”的一声巨响将一个木桩的上端击碎。一瞬间内，面百在收拳的同时华丽转身，后踢右腿，直中身后木桩中段。
“嘿！”他忽然发力，整身飞跃起来。面百用双手支住地面，腾出双腿夹住左方的木桩，随着腹肌和腿肌的猛然收缩，面百像风扇的扇叶一般将自己拽到木桩阵之外。
他在空中随惯性翻身，落地后毫无间隙地将双手伸出。
“冲波！”一束耀眼的白色光芒从他的双手迸射而出，将木桩阵轰成了一片木屑。
面百站起身来，用手抚去了脑门上浮起的薄薄汗层。
“这么一来，更甭想睡觉了。”他苦笑起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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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你在这里做什么？”牛之子一脸不解，看着从隔壁房间进入会议室的格鲁姆?奇发问道。
格鲁姆见到牛之子似乎也吃了一惊：“你才是，现在都一点了吧。”
“哈，”牛之子突然间忍不住笑了一声，“那可真是巧了。”
格鲁姆也自然地露出了微笑，看来二人都是由于同一个原因而来到了会议室。
“根本睡不着，是吧？“
“没错，今天晚上真是相当奇怪。”
“不过为什么要来这里，这儿的空间比较大？”
“那外面岂不是更大？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顺势开门进来看看，不过话说回来，你不是也来了吗，还问我为什么。”
“哈哈哈哈的确是这样呢。”
“不知道面百和老爸是不是也像我们一样活蹦乱跳呢。”
“或许不是吧，他们的房间里似乎没什么动静。”
“也许只是因为这房子隔音效果好，因为我从来没听到过其他房间‘有动静’。”
“嗯??????那么我们既然毫无倦意，又如此巧合地碰见了，该做什么才好？”
“什么‘如此巧合’，这么一亩三分地儿碰不见才难吧。”
“哈哈哈哈或许你说的有道理，那么??????”
“来下棋吧。”
“下棋？”
“没错，你听说过【圆与方块】吗？这个游戏在我们【卡洛尔】可是极为流行的，当然了，也许你没听说过，毕竟那是个偏远地区??????”
“哈哈哈哈，怎么可能没听说过，【圆与方块】的发明者可是出生在【央城】的。”
“啥！”牛之子似乎大吃一惊。
“古代中央区域除了【御警】外还有很多股势力，他们都在争夺土地和权力。然而因【御警】占领了所谓‘神之恩赐’的御警塔，其他势力便难以与其交锋了。于是百姓便将御警称为‘圆’，其他势力统称为‘方块’，或许是因为那些势力做事总是一板一眼、不知变通才落得这么一种说法。于是一种源自民间的游戏便因此诞生并逐渐发扬光大，游戏的一方使用圆，另一方使用方块，方块围攻圆圈，倘若??????”
“你太强了吧，这么博学！”牛之子突然提高语调，“别说别的了，赶紧开始吧！”
“啊？哦，那我去拿。”格鲁姆说着便准备回房间。
“嗯，拿什么？”
“终端机啊，”格鲁姆的语气似乎显得理所当然，“不然拿什么玩儿？”
“终端机？”牛之子十分不解，“不是要用笔来在木板上面画??????”
“哈哈哈哈你在开玩笑吧，终端机里可是有标配的游戏哦。”
“啥？标配？游戏？”
“我懂了，你在学面百对吧，还挺像的。”说着，格鲁姆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取出了他的【御警终端机】，将它放到会议桌上后，坐到了牛之子的对面。
伴随着一道耀眼的蓝光闪烁，二人中间的桌面上出现了一面淡蓝色的圆形棋盘，其中正中央有五枚圆棋子，最外围有五枚方棋子，棋盘之外有数不清的小圆圈和方块。棋盘上面画着蜿蜒的河流和起伏的山脉，以及大大小小形状不同的城市和村落，棋子上面则标有不同的形状和数字。
“太精细了吧，终端机里面还存了这种东西，简直绝了。”牛之子似乎已经被惊呆了。
“哈哈，我也是头一回用，小时候认识世界的大致样子就是通过【圆与方块】呢，但那时候市面上贩卖的远没有这个那么精细。”
“哟，那么废话少说，我们开始吧！”
“来吧，我对这个可是相当擅长的。”
“我要选方块！”
“那我就是圆圈啦。”
二人撸胳膊挽袖子，一场纸上大战就此拉开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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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呀呀呀呀！”左拳、右拳、左拳、右拳??????如暴雨般溅落的急速连环拳不停地将木桩的上、下、左、右击出坑洞和裂隙。飞溅的木头粉屑伴着面百急促而炽热的呼吸在空中飘散。但无论怎样出拳，大力还是小力，缓慢或是急速，面百都难以从其中找到一丝一毫的发泄感，更不必说满足感了。
于是他不断地增强力道和速度，疯狂地击打早已破烂不堪的木桩。
“哗哗哗哗哗哗！”他大叫，放弃出拳而改用踢腿。他那几乎用肉眼难以看清的连续踢击将木桩整个震成了一片散落的木屑。
“呼、呼??????”剧烈的动作让面百不得不停下来稍作休息，他沉重而急促地喘息起来。
“远远不够，呼，还差得，呼??????”
他俯下身来，用双手支住膝盖。
就在这时，一个庞然的身影出现在他的眼前。
“喝！”宛如疾风般迅捷，重锤般巨大的拳影猛地闪过面百眼前。
“我去！”他拼尽全力后仰，仅仅勉强地躲过了这一拳。而毫无停歇的，那巨影的第二拳重重地打在了面百的下腹上。
“咳！”面百因剧痛而露出了狰狞的表情，他的全身因承受不住这猛烈的压力而整个向上震至悬空。咸腥的血味在面百的口腔内弥漫开来??????
“哈！”又一记直拳。
面百咬牙忍住腹部的痛，灵敏地向旁边一扇蹭过直拳，同时用力地向上提膝企图给予对手一招膝击。
谁知那巨影仅用未出拳的手轻轻一挡便接住了面百的攻击。
而面百并未因此停滞，他立即找出了对手格挡的空隙出了一拳，直中对手面门。
“嗷！”那家伙发出了一声狼狈的叫喊，踉跄退去。面百则看准了这个时机，开始疯狂地展开攻势。
左拳、右拳、左拳、右拳，最后，飞踢！
对方的身手出奇的敏捷，但即便如此他也难以在面百这暴雨般猛烈的攻击中全身而退。他拼了命地格挡，躲避。
二人的双拳相交，强硬的冲击震得双方都向后退去，就此拉开一段距离。
“呼、呼，牛君，搞什么，没看我都已经很累了吗？”
“哈哈哈哈哈哈，”牛君，也就是那庞然巨影放声大笑起来，“老子就知道你在这儿，所以才来的啊。”
“不要所答非所问！”面百大叫，“你咋回事儿！”
“你忘了吧，小子。”牛君像个长辈似的说道，“今天可是训练日哦。”
“咦？”面百吃了一惊，对于他来说，训练日什么的早已成了久远的事情了。
“老子也不是一直记着的，因为根本睡不着，所以在床上翻来覆去想了很多事，一不小心就记起来了。”
“别废话了，”面百喃喃道，“既然是训练日，那么就来吧！”
“哟！”
二人猛地一蹬，冲着对方飞将出去。
华丽而野蛮，迥然不同却又极其相似，面百和牛君在没有使用强力招式的情况下，仅凭基础的拳脚功夫僵持不下了非常、非常久，久到格鲁姆和牛之子的纸上大战接近尾声才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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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一来，”牛之子露出满意的微笑，“可就将军了哦。”
身形巨大的年轻兽人将一枚较大的方形棋子放进了标有“御警总部”的圆形区域，这动作看起来就像是把利刃架在了对方的脖子上一般向众人宣告着比赛的胜败。（虽然这里没有所谓“众人”）放眼揽视整个棋盘，密密麻麻的方形小旗子已经占据了绝大部分面积。
“呃??????”格鲁姆双眼瞪大，紧皱眉头，一副绞尽脑汁的样子。
“格鲁姆，你下的的确不错，比我原来那些部下强的多了。”牛之子得意地说着，翘起了二郎腿，“不过你总是在想着防御我的攻势，完全没有站在自己的立场，也就是‘圆圈’一方发挥自己的优势进行反攻。这个游戏的误区就在于选择‘圆圈’的人并不一定只能防御。”
“你是说我曲解了游戏的规则？”
“没那么严重啦，只是我个人的一些经验而已。”
“哈哈，”格鲁姆?奇突然笑出了声，这让牛之子吓了一跳。
“了不起啊，我还是头一次败得这么彻底。”格鲁姆解释道。
“嗯??????”这突如其来的夸赞只给了牛之子瞬间的宽慰，一股强烈而迅疾的失落感却抓紧了机会窜进了他心里。
方块——如今便是【五罡】，对着圆圈，也就是他们的土地，展开了疯狂的进攻。自己能如此巧妙地把握棋局，却在“卡洛尔之战”中落得惨败。败北并不可怕，然而因败北而付出的代价却无比惨重。人命，无数的人命，像烟灰般飘散至无影无踪。而作为全城最高将领的他，却苟活下来，步履蹒跚地来到【御警总部】，不仅与父亲重逢，还结识了值得信赖的伙伴。这种侥幸令牛之子苦不堪言。凭什么我能这么幸运，凭什么我可以坐在这里吃喝玩乐？
格鲁姆看出端倪，便好心地发问：“怎么了？”
“你说，”牛之子抬起头直视对方的双眼，“为什么有的人生来就那么幸运，为什么有的人就要一直承担痛苦？”
“啊，怎么突然间变得这么深沉了？”
“我想到了一些家乡的事。”
“我觉得你想的不对啊，”格鲁姆想起面百曾在选拔赛前给他讲过的卡洛尔的事，“生来就幸运，完全是不可能的吧。”
牛之子突然看到格鲁姆的一只眼睛，是完完全全的一片浑黑。
“人的生活总是悲喜交加，应该说不是这样就不叫生活了。时而感到痛苦，时而体味欢乐，当痛苦深至让你无力承受的时候，它也就差不多到头了吧。”
“他们都死了，”牛之子的声音低得出奇，“为什么要我活下来？”
“总有人会活下来，只是这次恰好是你吧。”
牛之子无法接受这一说法，就好像他的幸存只是种绝妙的侥幸。
“但既然是你，你就要接受这个事实，承担起该承担的责任。”
是啊，既然事实已定，就不能再怀疑了。
“你也曾想过吧，自己究竟该怎么做，不然你为何只身来到了这里。”
确实想过，接受刀哥发出的讨伐团邀请，就是为了与【五罡】拼死一战。
“谢了，老兄。”牛之子露出释然的表情，伸出手来。
“啪”的一声，格鲁姆重重地拍了他的手掌。
二人相视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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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百满头大汗，疲惫不堪。
“要死了，歇会儿。”他说着，不顾牛君仍旧维持着备战姿势就忽地坐下。
见状，牛君那姿势就好像一座脆弱的土塔般轰然瓦解。
“这绝对是老子打得最激烈的一次训练日了，你为什么出手那么狠！”
“怪我喽！也不是谁一开始就全力以赴地冲我狂轰乱炸！”
“还不是你一副很拽的模样！”
“懒得理你啦！”
训练场地里的灯光十分昏暗，好似在夜幕下，路灯旁一般。或许是因为先来的面百没有费神去打开所有的照明装置，也可能是这里本就没有设置夜晚使用的灯。
面百和牛君，像两个流浪汉一般瘫在场地的一边。酸不拉几的汗臭、腾腾的热气混杂着轻微的血的味道弥漫在整个空间。
“还有多久才到早上？”
“没多久了。”
“那可得赶紧了，队长大哥还要听我的意见。”
“很受重视啊，面百。”
“不敢。”
“你少跟老子谦虚，”牛君大叫，然后立马失了气势，“有想法了吗？”
“想法已经十分完善了。”
“喔？说来听听。”
“跟你说了你也听不懂。”
“快说！”
“咱们两个交战，一般来说谁会赢？”
“跟这个有什么关系？一般来说那肯定是老子??????”
“说真的，如果你不用超兽人的话，我会略胜一筹。”
“哦，虽说确实如此，但感觉怎么这么不爽??????”
“你力量强，体格庞大，正面挨上几下论谁都扛不住。但你打不过我，是什么原因？我可以轻易地躲避你的直击。”
“喂，你给老子说说，你躲得‘轻易’吗？”
面百就好像没听见牛君的反驳，继续说道：“我虽然力道远不及你，但动作却相对灵活。即便一击给予不了太多伤害，只要再多来几击就行了。”
“你究竟想说什么？”
“一样的道理，假使你是【五罡】，而我是【五罡讨伐团】，那么结果显而易见了。只要我方不和他们正面交锋，而选择采取游击的方式，就能有效形成优势。”
“哦？虽然不是很明白，但似乎很有道理。”
“至于具体的战略，还需要针对地图和双方人员进一步细化。”
“果然你小子很靠谱啊！”牛君大笑着拍了面百的后背一下。
面百也报以微笑回应。
“不过前提是对方不像你一样会用【超兽人】。”他喃喃道，就好像这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不知不觉间，【盘形世界】中央的巨大火球开始熊熊燃烧。又一个白昼，悄无声息地降临了。面百抖擞抖擞精神，来到了【队部】。在那里，雷强早已恭候多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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