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眼看他楼塌了
第163章 眼看他楼塌了谢舒歌微微一笑,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枚玉简,双手奉上道:
“多谢羽士垂青,还请放过,绝非敛柔姑娘原因,只是我谢舒歌闲人一个,我毕生所得所学,我已经篆刻成简,请羽士务必收下。”
“那便随你。”
漆扶灵神色冷冷,伸手接过玉简,负手转身,便不再理他。
“文玉、文龙,可是要回?”
吕阳羡目光真切,看着费家兄弟,此番三人历经生死,早已没了之前的间隙,他话中之意再明显不过,三人既然同到郁川,必然共同进退。
费文玉和费文龙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回。”
吕阳羡点了点头,“好!一起走!”
“三位,还请算上我。”
费文玉三人闻声齐回头,却是许伯阳信步走了过来,他之前一直站在人群之后默不作声,此刻方才过来与三人汇合。
费文玉自然知晓许伯阳记挂家中,当下点了点头,
“好,伯阳,你便随我们南淮的队伍一道回去。”
“伯阳。”
正当此时,陈抱冲挤过人群,走了过来,将许伯阳拉到一边僻静之处,低声说道:
“伯阳,如今丁家已成祸乱根源,你虽然属于郁川一脉,但身份敏感,只怕跟不得姜家前去东海,不如我和师父说一声,随我们一道前去雁北郡,想来他不会有意见。”
“东海?雁北郡?”
许伯阳蓦然听到两个关键信息,心头一凛,轻声问道:
“雁北是什么地方?怎么我记得这地方貌似是在北方,那里不是…”
陈抱冲打断他的话,点了点头:
“你有所不知,儒家内部也有龌龊,雁北一郡乃是在儒家三脉的阳明一脉手上,阳明二圣与我道家真人素来交好,我师父与他二人也是交情匪浅,而阳明山对于儒家另外两脉则是交恶,是故并非敌人,乃是朋友。”
“另外雁北地处北极,有白山黑水,又连接北海,有【坎水】造化,正适合我江左一脉发展,之前我三师尊江左羽士「煮海金丹」未雨绸缪,已率金丹谷弟子提前出发,此时应已经到了雁北境内。”
“两位师尊打算在北海一地,寻一处隐秘之地,再建山门,徐图发展。”
许伯阳恍然,遂点了点头,说道:
“抱冲,多谢好意,只是我家中尚有老小,不敢偏废。”
陈抱冲听后黯然失色:
“你有如此孝心,实在令我感慨,此番遭祸,我却是顾不及家中,想来家中老父及两位哥哥,只怕已经遭了蛮妖毒手。”
许伯阳安慰道:
“你放心,等我去了风青,我找机会过去雾隐镇看一趟,若是安好,我想办法协助你家出去。”
陈抱冲大喜过望,连声道谢,最后又轻叹一声,说道:
“伯阳,我辈修士,求的是长生大道,修仙需斩凡,若是斩不断尘缘,日后难以得道,你我如今筑基,凡心不浅,却不是什么好事。”
许伯阳摇头道:
“仙途漫漫,转眼百年,尘缘终究会过去,保护好自身,过得去本心,才是修仙之道。”
陈保冲轻叹点了点头,从袖中取出一个储物袋,说道:
“伯阳,这是我裴师兄让我给你的储物袋,里面有些东西说送给你,另外我放了三张黄庭符箓在里面,请务必收下。”
“裴师兄?黄庭符箓?”
许伯阳心里微微一怔,还来不及说话,便只见陈抱冲手把手将储物袋交了过来,低声道:
“此处人多眼杂,你赶紧收着,伯阳,你我生死之交不用多说,今日一别,他日重逢不知何时,万望你好生保重!”
说罢拱手一礼,不给许伯阳拒绝的机会,径自转身离开。
刚拜别陈抱冲,又见漆敛柔过来,许伯阳微微动容,将储物袋收了,拱手一礼,但听她轻声道:
“许伯阳,我家老祖命我传话,问你可愿随我们而去,光是得了一道剑法,却无法立足于纷乱世间。”
许伯阳受宠若惊,听这话的意思,漆敛柔已经知晓前因后果,而且漆扶灵竟有收徒之意,能得羽士垂青,心中瞬间有些欣喜起来,但转念一想,万里之外,湖中山里还有两个幼子等待着自己,想了想不觉轻叹一声,便回道:
“多谢前辈,能得羽士关心,在下荣幸之至,只是家中尚有老小,分身乏术,就是不知道羽士今欲去往何处,日后在下安顿好家中,也好来求教。”
漆敛柔没想到他竟然会拒绝,一时间脸上没了光彩,适才谢舒歌当场拒绝便已经足够丢脸,此刻居然又碰到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当下冷冷道:
“羽士打算去极西之地,寻找道门失散的机缘,那地方千里黄沙,可不好找,罢了,既然你心中放不下家人,那便还是不用来寻了。”
说罢衣裙一摆,径自离去。
许伯阳暗自舒了一口气,转头又见裴砚苏在不远处瞧着自己,眼中透着一丝无奈笑意,不觉报之一笑。
猝然间,许伯阳的耳边竟然响起了苏颜露熟悉的声音:
“伯阳,此番分别,天南地北,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再会,你回到‘擒龙山’后,尽快将你我两家撤离到别处,不可再在千星万岛湖上逗留。”
“青神这一番风起,很快会波及到整个海内,那湖上有青神各家的岛屿,到时候整个诸汾之野都会陷入混乱之中,此地不可再待,否则必然引来大祸。”
“记住,千万照顾好我妹妹,待你安稳之后,若不能玉成好事,你还是想办法还是将她送来雁北,若是两情相悦,你也得带着她来见我一面,你俩方可拜堂成亲。”
“当然,最好是等她筑基之后,君子一诺,盼勿失信。”
“对了,我妹妹叫裴紫苏,她不是有意骗你,一切都是我的安排。”
许伯阳静静听着裴砚苏的娓娓道来,心中的疑云终于解开,看着他略带狡黠的目光,一时间百感交集,这裴家人的生性多疑,算是彻彻底底刻在了他的脑子里。
一回想起紫衣姑娘的明媚笑意,不觉心中一阵温热,忖道:
“是啊,她还在千星万岛湖上等着我,我又能去哪里?”
心绪一收,已然议定,只不过此时此地人多眼杂,不便再多说,当下郑重向裴砚苏点了点头。
“许伯阳。”
许伯阳蓦然回首,只见姜玉君站在身后,身后却是跟着姜善周、文再闲、许伯清三人。
许伯清神色凄楚,依然没能从曾书明的死亡中恢复过来,目光看着许伯阳,透着一丝哀伤,又透着一丝期盼。
姜善周一见许伯阳,脸色微变,缓缓说道:
“玉君,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这人应该是丁家的客卿。”
姜玉君淡淡道:
“不错,我知道,但我亲眼看见他救了再闲和伯清,你放心,我道门公道自在人心,他不是歹人。”
姜善周皱着眉头,问道:“你真是姓许?”
文再闲忙出声道:
“主事,许公子和拙荆乃是血亲,此点我可作证,并以性命担保。”
许伯阳见姜善周来者不善,心中暗呼不妙,看了文再闲和许伯清一眼,不露声色道:
“不错,在下郁川风青镇客卿,许伯阳。”
“善周,不必说了。”
猛然间,姜元离从人群之中过来,看了许伯阳一眼,点了点头:
“玉君说的不错,适才我便看过他,出了不少力,还杀了徐无寿,另外我家属族再闲公子也是他救出来,不错,弃暗投明,善莫大焉!”
许伯阳心中暗自无奈苦笑,心中又有些凛然,担心【隐妖镜】之事被他发觉,只得回道:
“在下是青神道家郁川风青镇的客卿,并非谁家谁人之客卿。”
“说得好!”
姜元离轻叹一声,
“你既然是我郁川子弟,可愿随我家前去无尽之海?你若真是姓许,那地方应该还有你家祖上血亲之族,回归本家,徐图发展,未来可期。”
许伯阳心头一时五味杂陈,没想到三家羽士家族皆来找自己,劝自己跟从,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另有算盘。
眼下姜家主动来寻,瞧着文再闲和许伯清明亮的双眸露出期盼之色,想来只怕是有他二人的功劳,心中微叹,还是以家中老人为由,婉言谢绝他家的好意。
“你若还有此等凡心,终生止步筑基。”
姜元离听后皱眉,一脸不屑,说了一句,便径自离开。
姜善周哼了一声,挥袖离去,冷冷丢下一句话:
“贪恋凡尘,胸无大志,如此还妄想成仙?”
姜玉君瞧了文再闲夫妇一眼,淡淡道:
“许伯阳,此非大道,时间不多,你再仔细想想。”
说罢裙裾一摆,也转身去了。
“二位请随我过来。”
面对姜元离和姜善周的口气不善,许伯阳没有丝毫愠色,待他三人走后,许伯阳便将文再闲、许伯清引到人迹罕至的一处石崖之处。
“大兄,法器你留着,我用不上。”
方才站定,许伯清解下道帔,主动将【洞玄法帔】归还。
许伯阳伸手接过,轻叹道:
“此乃朋友所赠之物,否则给妹妹亦无不可。”
“大兄,不说这些,如今道门倾颓,家中势弱,难以独存,你真不随我们去吗?”
许伯清忍不住问道。
许伯阳一叹:
“妹妹,非我不去,你有所不知,风青家中还有你大伯、季父,你二哥伯照在等着我,此番青神遭此大难,我若不回去,他们只怕要被妖魔果腹。”
“另外,还有你素未谋面的弟弟和妹妹尚在万里之外的诸汾之野,他二人方才踏入仙途,尚在启蒙,一切都需要我去安排。”
许伯清恍然掩口:“原来如此…”
“无妨,这一切我会妥善安顿,你与文公子伉俪情深,我不会让你们天各一方,你且放心随姜家前去,待我安顿好家里,若有闲暇,我会来东海寻你。”
听完这一番的话语,文再闲夫妇自然明白了许伯阳的良苦用心,文再闲轻叹一声,拱手道:
“大兄此话,深入我心,我文家尚有一干子弟亦在姜家之中,我却是无法割舍,大兄,伯清之家事,便是我文家之事,那一切便拜托给大兄,他日若有闲暇,务必来东海一趟。”
许伯阳拱手称诺,见两人有拜别之意,又道:
“二位请稍等。”
说罢信手一招,曾书明的遗体从【阴神佛龛】中飞出,轻飘飘落下。
许伯清一瞧见哥哥的面庞,紧闭的双目,泪水又止不住涌出眼眶,小手紧紧抓住文再闲的胳膊。
“妹妹,逝者已矣,你还是别太难过,你安定之后寻一良地,入土为安。”
许伯阳轻叹一声,手上掐诀,使出一个「烈火咒」,熊熊大火,登时便将曾书明的遗体覆盖。
火烬灰现,三人一同收集骨灰,用盒装好,许伯清抱着骨灰盒,与夫君一道向许伯阳拜别。
片刻之后,场中的一线香燃尽,【飞来居】上的人也已经划定,绝大多数人都选择跟随三位羽士去天南海北,另谋他处,执意要回南淮的修士,一眼扫过,竟只有十余人。
孙如是、孙尚礼、俞青梅自然在,剩下便是费家兄弟、吕阳羡、张观致、许伯阳等人,还有谢舒歌也在其中,不过照他和孙尚礼的说法,他只不过搭个队伍,等破阵出了郁川,他便要自行离去。
许伯阳想想也不奇怪,如今道门分崩离析,天下道修皆成了丧家之犬、无主之辈,若不紧紧跟随这几位硕果仅存的羽士,日后自身想要的大道只怕永无天日。
一切尘埃落定,裴邵遥从袖中取出一艘七彩宝船,扔到空中,须臾变大数十倍,遂双手抱拳,和漆扶灵、姜太青拜别:
“此去经年,天高地远,诸位同门保重!今日之事,我裴家永不敢忘!”
“永不敢忘!”
姜太青与漆扶灵双双拱手应道。
待裴邵遥带着陈抱冲、裴砚苏等人驭船而去,漆扶灵也召来一朵乌沉沉的云架,带着漆敛柔、吴寒朔等众离开。
这好似宴席宾客散场,【飞来居】上的人一下子便少了很多。
孙尚礼、孙如是、俞青梅向姜太青、姜元离一一拜别,姜太青盘膝坐在地上,闭上双目,轻轻挥了挥手。
“诸位同门,请随我来。”
孙如是走到崖边,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条风舟,丢在空中,便带领这十余名要返回南淮的修士,御空而起,趁着浓浓夜色,直往南淮飞去。
在此期间,许伯阳从头到尾未说一句话,默默跟从,亲眼眼望着青神道家转眼间分道扬镳,树倒猢狲散,心中不免感慨。
想起来不久之前,自己与费家兄弟、吕阳羡、丁雪廉五人结伴徜徉于郁川城中,八尺街上车水马龙,陵淮河边,莺歌燕舞,一时间恍如隔世,几乎在梦中一般。
夜空天风浩荡,山河漆黑如鸦,不知道自家的风青镇是否安然无恙?
忽然之间,只见得谢舒歌昂立在舟头,茕茕孑立,手握斑驳玉箫,望着这黯淡无光的天空,轻叹一声,撮嘴吹起了洞箫。
箫声呜咽,宛如林间流水,萦绕在每一个人的心间。
他吹了一首小曲之后,徐徐唱出一段郁川陵淮河上的曲词,声音凄婉悲切,内容耐人寻味:
“俺曾见金陵玉殿莺啼晓,陵淮水榭开早,谁知道容易冰消!”
“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