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000 方霓,你懂什么是强迫吗?……
北京冬季的室外很冷, 昨日已经降到零下十几度,好在没有南方那?种阴冷到骨子里?的湿寒。风吹在脸上,像砂砾摩擦而过。方霓低头?望着自己树荫下的脚步, 走得很慢。
她来得匆忙,穿得不多,谈稷将自己挽在臂弯里?的外套给她披上了?,叮咛:“下次别?穿这么点儿, 着凉了?我会心疼的。”
他语气不太正经, 不用回头?她都能?想象出他倜傥调侃的表情, 玩世不恭的模样。
她嘴里?很硬:“担心你自己吧,大厦将倾了?, 还有闲心关心我?”
“大厦将倾?”他蛮稀奇地回头?,“哪儿道听途说来的?你们是怎么谈论我的?方小姐, 愿闻其详。”
方霓恨他这种时候还不正经, 不知道是故意装作不在意, 不想让她担心,还是不想再她面前露出失意的神情,破坏自己在她心里?的形象。
方霓觉得他包袱也挺重。
他在旁人面前很无所谓, 可?在她面前,似乎就格外在意,事?业上的负面情绪从来不会在她面前展现。
说他要?面子也罢, 大男子主义也好。
他就这么个人。
方霓忍不住回头?, 瞥见他眼底转瞬即逝的沉郁和怅惘, 还以?为自己眼花了?。
她讷讷的, 想说点儿什么安慰他,又觉得自己说什么都无济于事?。
到底是因为自己,赵庭越和仇忠海才格外针对?他。
若非因为自己, 也不会把他牵扯进?周诚和他背后的势力里?。
“到底是我对?你不住。”她坦诚道。
晚风吹过脸颊,微微的凉,心里?却好似有什么打开?泄出,反倒一身轻松,不似内心外冷内热如被火炉炙烤着。
谈稷的眼神,像擎在雾气里?
,他很疏懒又很宽容地望着她徐徐一笑:“和你有什么关系?”
“陈泰都跟我说了?。”意思是不要?瞒着她,不要?拿她当小孩,她不傻。
她直勾勾望着他,挺执拗。
谈稷不偏不倚不躲闪,微微俯身倾向她。
他高?大的身影如山岳压下,携着头?顶扑面而来晃动的树影,着实吓了?方霓一跳。
太猝不及防了?,她呆愣地忘记了?反应。
谈稷曲指的手指敲在她脑壳上,换来她一声惊呼。
方霓不可?思议地望着他,小心地揉着脑袋:“你怎么打人啊?”
声音闷闷的,带点儿委屈。
谈稷反而笑了?,说:“打的就是你,笨。”
关于和赵庭越之流的恩怨却不跟她说了?,许是忌讳,又许是怕她知道太多被牵扯其中吧。
那?天回去,方霓病了?,原本她打算照顾谈稷的,结果成了?谈稷照顾她。
谈稷现下里?仍住在钓鱼台那?边,门口配两个警卫。
虽然都穿着常服,神态站姿明显不是一般护卫,最差也是和向芷一个等级的吧。
方霓以?前只在书里?听过,没想到真的能?在现实里?见到。
“我爸那?边抽调过来的,最近事?儿多。”谈稷不想多说,那?天进?门时就跟她聊了?这么一句。
“那?你爸还是挺关心你的。”她也压低声音,在他耳边说,像是说什么机密一样。
谈稷觉得好笑:“当然,他只有两个儿子。”
“可?以?跟我说说你爸的事?情吗?”她踯躅良久才出声道。
谈稷诧异回眸:“我爸?”
方霓被他讶然的目光看得脸热,抿着唇,赧然地轻轻点一下头?。
“为什么?你怎么会对?他感兴趣?”谈稷倏然一笑。
确实是蛮不解的。
他平日跟他爸话都不多,见了?面也就寒暄一句。
他们这样的家庭,心思都放在社稷仕途上,都是过于理智的人,不会搞肉麻兮兮的那?套,就算关心对?方也鲜少诉之于口,以?至于父子关系看上去非常冷淡。
但彼此还是心系对?方的。
谈远山对?他,其实比对?谈骞更加钟爱。
只因谈骞是从小带在身边的,他小时候父母都不在身边,许是报偿吧,谈远山总对?他更多一份宽容。
否则两年前他就该给他大苦头?吃的,结果自己回了?金鸡山疗养,避而不见,却叫老郑托了?关系寻人关照他,不然他到南京那?边也不会那?么顺利,哪怕有他舅舅那?层关系。
若非如此,他也不可?能?还站在这里?跟她谈笑风生。
方霓见他不开?口,不确定是不是触碰了?禁忌:“算了?,我就是随口一问。”
“没什么忌讳的。”谈稷笑笑,“我刚刚是在想该捡什么跟你说。毕竟他那?人,挺无聊的,能?讲的也就是工作上的一些事?,你应该不会感兴趣。”
方霓竖起耳朵,试探性的:“没什么花边新闻?”
这样的大人物。
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这样才正常,越是高?位的人,这方面愈加警醒自律,他们对自己的要求是一般人所无法想象的。
谈稷将她面上的表情都尽收眼底,也没揭穿她,之后说了?些琐事?,领她进?去。
这地方方霓以?前来过几次,摆设和从前大同小异。
谈稷屋子里?的东西不多,偌大的房子显得极为空旷,让人很没有安全?感。
她和他说这件事?时,谈稷边倒水边跟她说:“总比和你一样好,空旷的时候总像是买东西装点,塞到塞不下了?又后悔,不知道把东西扔哪儿去。”
方霓被噎得说不出什么话,跟他大眼瞪小眼。
谈稷眉眼轻挑,眼底携着几分?压不住的笑意,将手里?的水杯四平八稳地递给她。
方霓喝了?那?水,后半夜就感觉不舒服,翻来覆去起来后感觉自己额头?很烫。
一开?始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又躺了?回去,直到谈稷把她叫起来,给她量了?体温又给她穿衣服。
“我觉得我没什么事?情,睡一觉就好了?。”她开?始犯懒,往后倒去。
下一秒又被他给拖了?起来。
“懒到不拿自己的命当命,对?你真是服气。”
可?她真不想去医院。
但这种原则□□情上方霓向来是拗不过他的,谈稷轻飘飘的一句“我打电话给你爸”,她就立刻缴械投降。
她才不想联系宗智明,不管是什么事?情。
谈稷就这样精准拿捏到了?她的弱点。
在医院看了?就回去了?,没什么大碍,过两天谈稷说要?带她去看专家,方霓提起被子蒙住自己的脑袋,声音闷闷地从里?面传来:“本来只是一个感冒,你这样,是咒我得大病。我真的已经好了?!”
谈稷望着面前鼓鼓的一个“小山包”,哭笑不得。
他勾着唇,隔着被子拍拍她:“那?好吧,起来吃早饭。”
在起床吃早饭和去医院之间?,方霓很果断地选择了?前者。
方霓做梦都没想过,谈稷会用那?种四五岁宝宝用的硅胶餐盘给她盛早饭。
五只生煎包、一小碗水蒸蛋,还有一杯热牛奶和小份的葱油面。
真拿她当小孩啊?
在方霓难看古怪的脸色里?,谈稷压着笑解释:“给小侄女?买的,上次落这儿没拿走,索性就自己留着了?。”
“然后,索性就拿我当试验品了?。”方霓把后面的话接下去了?。
谈稷没反驳,手虚虚地揽在她腰里?,空出的另一只手挑面给她吃。
方霓:“……”
那?面她到底没真让他喂她,虽然别?扭,还是用他小侄女?的新餐具吃完了?,又当一回宝宝。
这个年,方霓在谈稷这边过的。
她很诧异他为什么不回去。
这日午饭时旁敲侧击地问起,谈稷轻飘飘反问她:“那?你为什么不回家看你爸?”
把方霓噎了?个实实在在,再也不想问他问题了?。
谈稷噙着笑抬头?,漆黑的眼底都是化不开?的春色。
看得出,他心情蛮不错的,慢条斯理喝一碗花生酪。
方霓瞥一眼他手里?的碗,奶白色的酪皮上还洒了?点玫瑰花瓣,她不免露出鄙夷之色。
“你什么眼神?这不是我做的。”他食指叩一下桌面。
“那?是谁做的啊?”
“新来的阿姨。”谈稷头?低下,继续用勺子舀,看不出喜欢也看不出不喜欢,“之前那?个走了?。”
方霓随口一问为什么,他说:“家里?有事?。”
“是受不了?你吧。”这话说得很小声。
谈稷搁下碗,目光瞟来,正儿八经地问她:“我很难相处吗?”
他微垂着眼帘,无波无澜,看不出生气。
当然也不可?能?为这种小事?生气的。
只是,他定定凝视她的目光还是含一丝摄人心魄的压迫。
并非故意针对?她,他较真起来的时候就不免叫人感觉咄咄逼人。
久居高?台的权贵,再落魄,那?份经历沉淀下来的气质,是圈外人所不具备的。
方霓偷偷再看一眼他的脸色,确实是挺平和的,但就是让人感觉发憷。
“不难相处。”她抿一下唇,轻舒一口气,“但你如果要?跟人过不去,有一万种办法让人难受,你有这个能?力,不是吗?”
怕的就是这点,哪怕什么都没发生。
谈稷似笑非笑,抬手缓缓抹去她唇边沾染的水渍:“没良心的小混蛋。不管对?您多好,说出来的话总能?这么伤人感情。”
方霓拍开?他的手,不吃这套:“别?涮我了?。”
早餐挺不错,但她吃不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