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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5章 大雪满弓刀

    第475章 大雪满弓刀
    “陛下!此时万万不能停!”
    “天寒地冻,连方向都辨不得,咱们早就迷路了。不辨明方向再行进,你就不怕自投罗网吗?”
    夜色深重,褒禅山下,风雪交加。
    刚刚摆脱了宋军的追兵,身为完颜亮近侍的虎特末与大庆山就起了争论。
    此时完颜亮身侧只剩下七八十人,这倒也不是兵败之后树倒猢狲散,完颜亮遭遇了众叛亲离。有一部分金军将战马让出,下马步战阻拦追兵。
    还有部分金军在大怀忠的指挥下向其余方向逃离,以作疑兵。
    再加上身处雪夜,环境所带来的天然遮蔽也让许多甲骑不知不觉间跑错了路。
    虽然此时仅剩下这么点人,然而在大怀忠看来,这些人已经足够保证完颜亮安全了,一方面是马匹充足,每人都有三四匹备马,足以保证速度;另一方面,则是这七八十人足够忠勇可靠,足以保证追得上的宋军打不过,打得过的追不上。
    此时距从汤山山脚突围已经近两个时辰,一路快马加鞭累死了数十匹战马后,这支小小的逃难队伍终于慢了下来,原因也很简单。
    他们迷路了。
    “两淮与江南敢战的宋军都在巢县,投什么罗网?”虎特末胳膊虽然已经包扎完毕,鲜血依旧从绷带中渗出,此时更是脸色惨白,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然而他还是坚定支持想要跑得更远一些,避免被宋军追上。
    “历史上撤退的名师大将,因为疲惫而丧于贱民之手的事情还少吗?不寻地歇息行吗?”大庆山咬牙说道。
    平心而论,这两人说的都有些道理。然则对于大怀忠来说,也有两个难处。
    一方面则是大怀忠不认为今日在巢县那些宋军会放弃追击,没准此时已经逼近。
    另一方面则是天寒地冻,雪夜行军,若是得不到休息与进食,再强壮坚韧的战士都会被冻出大毛病的!
    其余人的生死大怀忠都可以不管,然而他却不能不顾自家主君的安危。
    “陛下……”一身盔甲的大怀忠高举火把驱马来到完颜亮身侧:“是否要歇息一下。”
    完颜亮虽然又累又饿又冷,然而却也明白,虽然大雪可以掩盖小股部队行军,然而却需要时间,若是有宋军衔尾追杀,则肯定会被发现行军的蛛丝马迹。
    更为关键的是,此时他们还在宋境,若是被一群民兵农夫围住搞死,那就太冤了。
    “俺无妨……”完颜亮刚刚艰难说出一言,借着火光向四周望去,却只见周围士卒脸上一片疲惫之色,连忙改口说道:“然士卒疲敝,此处无有片瓦,无论如何都要找到房舍再说。”
    这倒不是完颜亮有什么怜悯之心,值此落难之时,最危险的从来不是那些身携重兵的名臣大将,而是手握利刃的伍长什长。他们若是起了异心,也不说什么血溅五步天下缟素,就算只是一哄而散,也会使完颜亮失去最后的保护。
    大怀忠闻言点了点头,举起铁矛,对着虎特末大声命令道:“前面百步左右有水声,派几个人过去,找桥渡河。沿着河的上下游找,必定能找到村庄。”
    虎特末没有废话,赶紧让几名金军顶着风雪分散向前探路。
    马军大队脚步不停,很快就来到了河边。
    这条河只比沟渠宽一点,距离对岸只有十步左右。若是平日行军作战时遇到这等阻碍,金军甚至连桥都懒得找,直接浮马渡河。然而在今日这种雪天,疲敝之兵强行浮渡,是真的会出人命的!
    好在只是不久,处在下游的斥候就传来回报,找到了桥梁,而过了桥不远就是个村庄,虽然有过刀兵痕迹,其中却还是有十数间完好房舍,足以让这七八十金军甲骑安然度上一夜。
    然而当完颜亮真正抵达村庄之时,却发现那些完好的房舍只有几间得用,其余房舍之中尸首狼藉,遍地血污。虽是寒冬腊月,却也开始腐烂发臭,无法住人。
    金军也不敢分散,干脆在村中的一个宽阔院落里聚集,冒着风雪砍柴取水生火,从鞍鞯中掏出随身携带的干粮与肉干,放在头盔中去煮。
    完颜亮依旧保持了统军大将的作风,拄刀立于风雪之中。所谓军井未达,将不言渴,无论是作秀也好,真心实意也罢,完颜亮都要以身作则,稳定军心。
    很快,几间屋子之中的尸首都被运了出来,堆在一旁。房屋的墙壁被金军推倒,只留立柱,以充作马厩。
    少顷,干粮与肉干混合煮成的面糊也煮好了,大怀忠与虎特末清点完人数之后,提着饭食来到完颜亮身边。
    “陛下,共有七十一名甲骑,一百八十三匹战马,兵刃齐全,足以护送陛下北上。”大怀忠双手捧着盛满肉粥的头盔,如同感受不到热度一般。
    “可曾安顿好了?”
    “回陛下,轮流值夜休息,都已经安排好了。”虎特末接过话茬,恭敬说道。
    完颜亮没有接过饭食,而是让几名近臣跟他一起回到房舍之中。
    这间房舍比较大,应该属于乡豪的祠堂一类的地方,虽然寒风凛冽,完颜亮却没有将大门紧闭,而只在屋子中央生了一堆火,从而让部下都可以看清楚他的位置。
    几人默默吃了片刻之后,方才由完颜亮打破了寂静
    “只是不知我军能逃出多少。”完颜亮喟然一叹。
    虎特末赶紧凑上去说道:“汤山下的宋军已经被甲骑冲开,我军可以从彼处脱身北返,宋军马少,追不上的,想必能逃出不少。”
    这是扯淡。
    在这种大雪天气,战马折损太快了。而若是仅靠两条腿,金军溃军又如何逃得出宋军的追杀?又如何挡得住整个淮西百姓的怒火?
    “此次败仗,全是俺的指挥无能,诸将皆奋勇敢战,有功无过。唉,刚愎自用乃是取死之道,这是温敦思忠临死前告诫与俺的,俺却……”完颜亮说罢,竟然一时哽咽。
    损失实在是太惨重了,即便完颜亮这种狂妄至极的人,也感到如丧肝胆。
    然而此言一出,周围心腹近臣连忙宽慰完颜亮的同时,也是松了一口气。
    平心而论,这场大败最大的责任是谁?
    自然是率领一个万户的兵力,却把巢县与庐州都丢了的大怀贞;其次则是领一个万户,却既没有拦住采石大军,又没有堵住巢县大军的韩棠。
    这与他们尽不尽力其实并没有太大关系,胜就是胜,败就是败,丧军失地的结果摆在这里,谁也无法开脱。
    唯独大怀贞与韩棠皆是战死以报国恩,根本没办法追责。
    而若是大规模清算,必须得考虑渤海大氏的想法,也必须考虑到韩家在中原的影响力。稍有不慎,必起内乱。
    如今完颜亮将过错揽到自己身上,可以说是皆大欢喜的局面。
    “陛下……”大怀忠盘膝而坐,俯首刚要说些什么,耳朵却动了动,举起手让虎特末与大庆山闭嘴。
    “马蹄声,十余骑。”大怀忠起身说道。
    “虎特末,保护好陛下,你们二人随我去看看。”大怀忠抄起铁枪,指了指两名合扎猛安。
    说罢,也不待完颜亮回应,大怀忠直接与两名披挂整齐的甲士一齐冲向村口的小桥。
    “你不是说此地有村子吗?村子呢?”
    完颜王祥将使劲拽了一下绳子,将跟在马后面踉跄奔跑的一人拽得摔倒在地。
    那人身上衣衫褴褛,脚底的鞋已经磨破,两双脚被拖行的血肉模糊。
    “就……就在左近……有座小桥,过了桥就是……”那人哆哆嗦嗦的站了起来,不知道是冻得还是吓得。
    “你娘的,桥呢?”
    “雪太大了……”
    完颜王祥闻言就要抽刀,却有一个声音阻止了他。
    “王祥!”
    “父亲。”完颜王祥回头望向完颜元宜。完颜元宜扶着右臂,脸色苍白的坐在马上,指了指侧前方。
    虽然风雪阻隔了一部分视线,然而三十余步外,几处火把还是刺破了夜色,将光明传递了过来。
    完颜王祥一喜,招呼身边两名伴当,牵着那名俘虏驱马向火光方向冲去。
    “驻足!来者何人?!”
    战马刚刚踏上桥面,却只听一声厉喝,从对岸传来。
    “把弓放下。”完颜王祥虽然只能看见影影幢幢的人影,却听出了对面的声音,让身侧侍卫将拉开的弓箭放回去,高声回应:“我是完颜王祥,点检,陛下可安?”
    大怀忠早就借着对方的火把看见了一片葫芦头盔,这才出言发问。
    “勿要多言,完颜尚书呢?”大怀忠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老夫在此!”完颜元宜也赶了上来,闻言大声回应:“李相公也在!”
    李通脸色苍白,闻言驱马向前,不知道是吓得还是累得,冻得还是饿得,又或者是几者皆有,他全身都在剧烈颤抖,却还是来到火把之下,让小河对面之人看到自己。
    大怀忠见到李通之后方才踏上了桥,高举起了火把:“前方有村落,屋舍足够,我等在那里歇息。”
    完颜王祥长舒一口气的同时,手也不由自主的松了松。
    那名被他牵着的俘虏似乎也察觉到了这一点,瞅准机会,猛然撞在了完颜王祥战马的脖子上。
    战马唏律律的一声惨叫,就要向侧面倾倒,完颜王祥赶紧双手紧勒马缰,控制战马。
    此地可是在桥上,木桥也就三四步宽,若是连人带马掉到河里去,可不是闹着玩的。
    “你找死!”完颜王祥勃然大怒,拔出腰间长刀,就要将那俘虏斩杀当场。
    然而那名俘虏也是知机之人,他也没想过要去杀掉完颜王祥,而是趁着对方控马的工夫,挣脱绳子,从桥面一跃而下,跳进冰冷的河水中。
    “射死他!”完颜王祥愤怒不已,对着自己的侍卫下令。
    “够了!省点箭矢吧!”完颜元宜大声训斥。
    完颜王祥赶紧俯首不语。
    完颜元宜重重的喘了几口粗气,扶着右臂,对大怀忠说道:“犬子无能,将军见笑了。陛下可在?陛下可安?”
    大怀忠虽然也没拦住那名俘虏,却也知道这种天气跳入河水中跟找死没两样,所以也浑不在意,只是正色回答完颜元宜:“陛下在村中歇息,十分安全。”
    完颜元宜长长舒了一口气:“既如此,还请将军速速引路。”
    且不论完颜元宜、李通二人与完颜亮见面之时如何君臣相得,完颜元宜展示自己的能耐,李通展示自己的忠贞,完颜亮展示自己的大度,一副共同建设大金特色封建主义的肉麻模样。
    那名俘虏却并没有死。
    他跳入水中之后,顺着水流向下游游去。喝了一肚子凉水之后,终于在意识模糊之前,被一根探入河水的虬然树根拽住了腰带。
    俘虏凭借着脑中最后一丝清明,拽着树根爬上了岸。
    仰天吐了好几口凉水之后,这名俘虏竟然感觉到身上一片温暖,眼前也随之出现了幻觉。
    那是山东兖州,是这名俘虏的家乡。
    在大难还没有来临之前,他家有数十亩地,有妻儿老小,还有个大院子。所谓黄发垂髫,怡然自乐。
    如今全完了,熟地全都被换成了荒地,家中男子也被征调成了签军,到两淮为完颜亮作马前卒。
    不知道全家老小守着数十亩荒地该如何过活,父亲母亲还好吗?儿子女儿是否长大成人?妻子又是不是忍不住艰苦而改嫁了?
    “爹,娘,阿月……”那名俘虏念着几个名字,挣扎着站了起来,踉跄着向前跑去。
    “不能停……不能停……俺要活着回去见他们……俺要活着回去见他们!!!”
    抱着如此信念,男子朝着河的反方向奔跑。他其实不知道他究竟上的是哪边的岸,此时他也不想搞懂了,只是跑,不断的跑。
    寒风冻结了被鞭打出的血液,却又在奔跑中与飘落的雪融在一起,顺着脸颊流到了眼睛之中,让这名男子眼前血红一片。
    不知跑了多久,也许是半刻钟,也许是一个时辰,男子却发现眼中出现了几处火光。
    男子的思维几乎已经停滞,一时竟没有反应过来这究竟代表的是什么,直到隆隆马蹄声传到耳边时,男子才面露惊恐,想要躲避。
    “唉唉唉……看路!你要作死吗?!”
    战马人立而起,在最前方带路的管崇彦见这名男子像是碰瓷一般撞向自己的战马,赶紧勒住了缰绳,怒喷眼前的男子。
    男子只是呆呆的望着管崇彦,片刻之后瘫坐于地,痛哭出声。
    “怎么回事?”
    刘淮举着火把,将身上的罩袍裹了裹,随即来到队列的最前方。
    “此人是谁?”刘淮指了指这名浑身湿透衣衫褴褛之人,对管崇彦问道。
    管崇彦觉得此人有些面熟,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思量片刻后摇了摇头。
    “喂,兀那汉子,你见到有大队金贼马队了吗?在哪个方向?”刘淮想了想,从鞍囊中摸出一个炊饼,扔给那名男子。
    那名男子接过面饼,哭得更伤心了。
    刘淮摇了摇头,示意管崇彦继续带路,招呼身后数十甲骑继续出发追杀。
    “太尉……是俺……俺是顾顺……俺是顾顺啊!”那名男子攥着面饼,颤巍巍的站起来,对管崇彦大声说道,最后一句几乎是喊出来的。
    顾顺?
    管崇彦愣了愣,一时没有想到此人是谁,随后看着对方捧着那个面饼,才恍然大悟。
    此人正是在李道殉国,靖难大军渡江攻打裕溪口与东关的前夜,管崇彦等人渡到大江西岸联络杨春回来时,遇见的那名带着数名淮西签军一起从金军中逃脱的山东人。
    当时也是这样,顾顺拿着管崇彦给他的面饼,分给了其余几名淮西人。
    “你为何在此地?”管崇彦问道:“不是说让你想办法渡江藏起来吗?”
    然而顾顺却没有回答他。
    “俺知道金国皇帝在哪里!太尉!太尉要不要杀了他?!”顾顺双目赤红,死死盯着刘淮,也不知道是流进去的血液,还是火光映照所造成的,他双手用力攥着面饼,面饼的渣滓从指间落到地上:“太尉!杀了他!为天下汉儿出一口气!”
    刘淮点了点头:“陈六郎,去召集兵马!告诉诸军,咱们捉到狐狸尾巴了!”
    “咱们就在,就在这张家圩子集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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