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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小河湾泮的凤凰

    第103章 小河湾泮的凤凰
    林佳佳当然知道“十里红妆”的含义。
    三分欢喜,七分激动,九十分的怅然,她怔住了。
    没有给夏桉任何回应。
    眼前暮色将尽的青山桃园美得像梦。
    女孩子一生总会无时无刻为自己编织两种梦境。
    白雪公主和王子,灰姑娘和王子…
    她们憧憬、向往,毕竟故事的结局总是美好的。
    林佳佳也不例外,她在儿时也做过这样的梦。
    后来梦醒了,她发现别人能把那些梦做的更久。
    对她而言,却真的只是童话。
    她说不清自己对夏桉究竟是种怎样的感情。
    喜欢?对小男生的喜欢?
    亲近?归为知己的亲近?
    没有头绪,理不清。
    但,至少眼下,感激要多些。
    他年轻,年轻到显得莽撞。
    敢说,敢做,甚至敢承诺许多事情。
    这种莽撞的“敢”,热烈又直接。
    林佳佳不是石头,在夏桉身边时,能感受到从他身上传来的温度。
    紧挨着,温暖又恣意。
    心里的小鹿会欢喜跳跃,让她觉得自己依旧被人爱着。
    可她不敢待久,怕被灼伤。
    自己有病且不说,遑论年纪?
    如果夏桉同样三十岁,哪怕四十岁,甚至五十岁。
    林佳佳试着想,自己或许真的会在这种时刻靠过去,主动依进他怀里吧?
    “诶?”
    一怔。
    肩膀被揽住。
    一股柔和的力道传来。
    步子一挪。
    林佳佳被夏桉搂进了怀里。
    耳边那人说:“再过十年、二十年、三十年,我还这样,不信就走着瞧。”
    “唉。”
    一叹。
    ……
    天黑了。
    下山一路,直到进了院子,林佳佳仍旧在检查自己身上是否还沾着杂草灰尘。
    绝不能让奶奶瞧出异样。
    但肿肿的嘴唇可掩饰不住。
    林佳佳气鼓鼓瞪了夏桉一眼,仓惶翻出一只口罩戴上。
    借故有点感冒,吃饭都没上桌。
    刷碗时才重新出现。
    眼力见十足的张天成既然知道老板娘病了,哪能让她上手?
    飞快扒拉完饭粒,差点就连桌子都一起给刷了。
    夏桉刷牙时,腼腆半晌的林佳佳,借由给趴窝睡着的狗子倒水喝,走到院子里。
    夏桉咕噜咕噜簌了口,凑过去小声说:
    “怎么不理我?真不舒服?”
    林佳佳哪敢再挨他太近??
    更没脸皮跟他讨论傍晚的荒唐。
    鬼迷心窍了你,林佳佳!
    怎么就任他在大野地里摸摸抓抓?
    “走开,脏。”
    踱了两步又回身,没好气地补充道:
    “明天你可赶快走吧,烦死了。”
    说完就进了屋。
    这晚,伴着炕头张天成的呼噜声,夏桉龇牙瞅着天板乐了半宿。
    脑中旖旎挥散不去,以至闯入梦里。
    梦色绯红,莺泣绕耳。
    动了情的林佳佳,竟像块儿软乎乎的水豆腐。
    q弹,润滑。
    ……
    醒来,天光大亮。
    夏桉发现已洗漱完毕,显然再度早起的张天成,几次三番冲自己欲言又止。
    他心头立感不妙,冷汗差点下来。
    莫非昨晚…梦游了?
    想想都腌臜,夏桉招呼他过来,问:“没睡好?”
    张天成打着哈哈说还行。
    “就是吧…”
    张天成压低声音说:
    “可能山头邪性,我睡着时总隐隐约约听见鬼笑。
    “就跟…对,跟电视里小日本淫笑一个动静。”
    凑过来坐上炕沿,张天成正色道:
    “我听说这一带在抗战时死了不少鬼子,老板你说咱现在大动土,是不是先做场法事啥的?好像房地产开挖前都有这么个仪式…”
    夏桉淡定穿好衣服,下地前拍拍他的肩膀。
    “你想的很周到,这事交给你了,老太太兴许也信这个,图个心安,搞。”
    自觉立了一功,张天成看着夏桉抻懒腰的背影傻乐。
    ——果然如此,有钱人都迷信。
    ——老板真随和。
    ……
    十月六号,夏桉的确该走了。
    唐琬三人是今天的船票离岛。
    很难想象小乐柠整个十一竟真的没回省城。
    左柚是后天的机票直飞湘南,开始为月底的金鹰节彩排。
    但夏桉明天晚上就要回滨海,送不了她。
    昨晚左柚给他发来信息,问他今天能不能回去?
    当然得回去。
    昨天在林佳佳身上浅尝辄止,夏桉馋肉了。
    他知道,左柚也是。
    吃过早饭,林佳佳拉着夏桉下了山。
    两人大包小裹,都是前日嘱咐张天成去市里采买的生活用品和文具。
    林佳佳想让夏桉去丫丫家看看。
    河面晨雾弥漫未散,露珠压弯草尖。
    蟋蟀藏在石头下叫嚷。
    两人脚步靠近,就没了动静。
    走远,又叫。
    乡下的虫子很顽皮。
    小路另一侧,平房比邻,篱笆院里鸡飞狗跳。
    无人处,夏桉握着林佳佳的手。
    林佳佳不吱声。
    偶有农妇端着脸盆出来往排水渠里倒水,林佳佳立即抖开夏桉摩挲不止的爪子。
    跟村民打招呼。
    “小佳佳,溜达呀?”
    “张婶,倒水呀?”
    …
    “李叔,收麦子呀?”
    …
    “王大爷…我佳佳呀…”
    …
    完全不是很熟的样子,夏桉听得直乐。
    林佳佳被他笑得脸发热,“王大爷80多了,不记得我了。”
    见她娇嗔的模样,夏桉趁她不注意,吧唧一口脸蛋儿。
    林佳佳扁扁嘴说:“他们都是看着我长大的。”
    夏桉微笑颔首。
    他知道林佳佳入城多年,没什么朋友。
    水泥楼房里,多是鸡犬相闻老死不相往来的邻居。
    村里不同,人间烟火气重。
    后来奶奶没了,林佳佳虽没再回村,但夏桉心知她那时特别怀念乡下的日子。
    指着河边一棵大柳树,林佳佳告诉夏桉,她小时候跟朋友天天在那儿玩。
    树上绑着麻绳和木板,是简易版秋千。
    树下石桌石凳。
    周遭荒草萋萋,眼瞧着许久没人来玩耍的样子。
    河湾村小学搬到了乡里,这座村子现在没几个小孩。
    时光就是这样,在一年年春去秋来的草长莺飞中,老了。
    拉住林佳佳的小手,夏桉笑问:“你是凤凰山下唯一一只飞出来的凤凰?”
    桃园所在的山头叫凤凰山。凤凰山下河湾村。
    这座小村子的几代人里,夏桉只认识林佳佳。
    只想认识林佳佳。
    林佳佳毫不自谦,昂着头对他说:“对。”
    “上三届,下三届,我是唯一一个从村小学考上大专的。”
    她那会儿的大专,比现在的本科有含金量。
    夏桉爱怜地握了握手心里的小手。
    凤凰于蜚,和鸣锵锵。
    他说:“别恓惶,别惆怅,大部分人早早就死在了记忆里,我们相遇正好,未来几十年好日子,我陪着你这只小凤凰再飞得高一点,好不好?”
    恓惶、惆怅,听夏桉直截了当说出了她目前心里最准确的情绪,林佳佳微微动容。
    不说行与不行,只道:
    “你这人就喜欢在山里荒唐,乡下表白吗?”
    夏桉乐道:“哪里都行,以后只要咱俩去了个新地方,我就说一遍。”
    林佳佳噗嗤一乐,偏头瞧着他。
    眼里比昨日多了几分异样的光彩,鲜活,明亮。
    似撒娇,似命令,脚步轻快一丝的林佳佳告诉他:“之前你答应过带我赚钱,你也看到了,我赚钱不只是为了自己,你不许反悔。”
    夏桉点头:“绝不反悔。”
    ……
    丫丫家是村西头最后一间土房。
    院里有歪脖子柿子树一棵,未到季节,果子青黄参半。
    有只下蛋老母鸡,就一只。
    有猪,也是一只,留着过年卖钱,不是自家吃的。
    水缸上盖着木盖,烟囱冒着炊烟。
    不是饭香,浓重的中药味在空气里飘荡。
    林佳佳笑着喊了一声,屋门吱呀开了。
    一颗小脑瓜探了出来。
    瞧见林佳佳,小丫头惊讶又开心地蹦出来。
    “佳佳阿姨…”
    又看见夏桉,脚步一顿,捏着衣角垂下头,不敢看夏桉。
    但小小声唤了句:“叔叔…”
    “抓你去见警察来咯,”
    夏桉笑着说,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左手塑料口袋,右手趁丫丫哭出来前,一把抱起她。
    “记得叫叔叔,有良心又聪明,肘,进屋吃好吃哒。”
    小丫头又惊又诧,伏在夏桉肩头,巴巴望着跟在后面的林佳佳,求搭救。
    有良心?林佳佳好气又好笑。
    进了屋一看,夏桉觉得家徒四壁是个很准确的形容词。
    炕面地面都干净,桌椅板凳俱全,别的,就没别的了。
    炕上横卧一个盖被子的中年男人,和丫丫一样骨瘦嶙峋。
    屋里灰尘味儿没有,但霉味、馊味和药味混杂在一起。
    夏桉含笑坐在炕边,林佳佳放下袋子往外拿东西。
    小丫头不舍地边瞄边去屋外灶台倒了两大缸白水回来。
    递给夏桉一杯,放在林佳佳身前的炕沿一杯,就静静立在那儿。
    好奇地打量着佳佳阿姨带来的东西。
    聪明又懂事的小姑娘知道这些都是送给自己的。
    想要,又不想要。
    看看夏桉,看看林佳佳,又看看斜眼流涎的父亲。
    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夏桉招招手,小姑娘走过来,将将比火炕高一点。
    这一刻,他真心觉得扶贫助农是最最伟大的国策。
    夏桉看都不看似乎已经全瘫的男人,径直问丫丫:“早上吃饭了么?”
    丫丫乖巧含怯地点点头。
    “爸爸早上要吃药,吃药前要吃饭,吃了的。”
    “吃的啥?”
    小丫头抿着嘴唇,不答,眼神飘向床脚小桌子。
    夏桉瞧去,桌上两个碗,一个碟。
    半碗粥,半颗土豆,一碟酱腌胡萝卜。
    “不错,营养均衡。”夏桉说。
    丫丫咧嘴笑了。
    林佳佳整理好了吃的用的,把文具摆在最前面。
    捅咕捅咕夏桉,自己去跟丫丫父亲说话。
    夏桉拉着小丫头上炕,跟她说:“吃的都是你的,做菜时少放油,零食可以跟那天那俩小朋友分享。”
    丫丫点头,眼神没离开那盒水彩笔。
    夏桉笑问:“会写字么?”
    丫丫腼腆地晃头:“还没上学。”
    农村没有幼儿园,学前教育纯玩儿。
    “想上学么?”
    夏桉问,翻开一本田字格,抽出一根铅笔在上面写了三个字。
    丫丫趴着凑近,沾着炉灰的纤细手指按在字旁。
    侧过头,逆着光冲夏桉灿烂一笑:“马朵朵。”
    夏桉揉揉她的小脑瓜,乐道:“认识自己的名字?”
    丫丫点头。
    刚才的问题她没有回答,夏桉又问了一遍:“想上学么?”
    丫丫落寞垂眸,不吱声了。
    夏桉听到一旁的林佳佳对丫丫父亲说:“丫丫的病我们来治,她念书我们来供,马大哥,你别太着急,去年你这左胳膊还能动,今年就…”
    听了几句,夏桉看到丫丫父亲嘴唇嗫嚅,眼睛红着,想说什么,却总流口水,说不出话,急的什么似的。
    丫丫见状,在炕上颠儿颠儿跪着爬过去,拿桌上的小手绢给爸爸擦口水。
    林佳佳指着夏桉对丫丫父亲说:“他有钱,他资助,我说的都是真的。”
    老马的眼珠移过来,见夏桉点头,两行浊泪刷就流下来了。
    丫丫看见爸爸哭,她心里难过,也跟着无声哽咽。
    林佳佳瞧不得这个,眼圈也红了。
    夏桉自诩资本家,他铁石心肠,他看得。
    他对老马笑道:“你不要试图说话,精神不能驾驭肉体,回头再吐出来,还不是你女儿收拾?她萝卜丁似的,你少折腾他。”
    “多活几年,看她长大。”夏桉指着林佳佳,补充:“长成她这样。”
    老马做不出表情,却用眼神流露出欣喜和谢意。
    林佳佳难以置信地望过来。
    ——看她长大,长成她这样。
    她深深凝望夏桉。
    一下子就哭出声来。
    ……
    上山路缓行。
    “想咱爸咱妈了?”
    “……”
    林佳佳眼角还湿着,却被夏桉一句话把难过的情绪都打散了。
    “烦不烦人你?”
    “坟头在哪?来都来了,我去见见?”
    林佳佳彻底无语,大长腿甩起来,步伐加快。
    夏桉追过去,“我没开玩笑。”
    林佳佳顿足跺脚,咬牙看着他。
    你谁啊?你以什么身份去?
    万般心思化成仨字儿:
    “以后的。”
    “嘿,行,答应就行。”
    ……
    中午没折腾做饭。
    十二点没到,夏桉拎着老太太给他爸妈准备的山货,装车返程。
    机智的张天成打算在这儿驻守,跟夏桉承诺每三天回一次城,监督新员工工作。
    “老刘后天回来,他也能看着。”
    夏桉意味深长地冲他笑了笑。
    林佳佳开车送他回家,晚上再回来。
    车子刚下山,还没进村,就被一伙儿四个人拦在路中间。
    急停一顿,正在眉飞色舞跟林佳佳邀功讨亲亲的夏桉,差点一头撞在中控台上。
    抬头一看,四个大汉。
    瞧见林佳佳蹙眉不解的表情,夏桉问:“你认识?”
    林佳佳说:“前两个年轻的,是我小学同学。”
    村里的懒汉两枚。
    是懒汉,不是闲汉。
    初中没毕业便四处务工,干啥啥不成。
    “逢年过节回村能见到。”
    林佳佳按下车窗,“干嘛呀?让让呀。”
    夏桉转头看去,从对方脸上挂着的谄笑和边走边搓手的步态,便知道林佳佳这话白问。
    显然,这伙人是来找事儿的。
    夏桉笑着提醒她:“硬一点,比我昨晚还硬那种。”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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