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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寒冬腊月, 残阳如?血,随着夜幕褪尽霞光,周遭陷入黑沉。
    一路人马仍在厮杀, 打得大笺守城将士溃不成军。
    齐容与带队攻入一座临近大笺皇都的城池后,下令不可欺辱城中百姓, 违令者?, 斩立决。
    暂得休憩,齐容与捂着受伤的左臂坐到一棵老?树旁, 由?军医处理伤口。
    齐笙牧来到弟弟身边,接过?军医手里的金疮药和布条,像模像样为弟弟包扎, “再有七百里, 就是大笺的都城,别忘了陛下曾断定,大笺皇帝已备好逃窜的路线,让咱们事先派遣人马进行埋伏。”
    “忘不了的, 不过?还是先探虚实吧,确保万无一失, 以防掉进陷阱。”左臂上刀伤触目惊心, 齐容与嘶一声, 不满地睨了兄长一眼,“轻点。”
    “这会儿娇弱了?那?会儿肉搏被人砍伤时, 可没听你喊一句疼。”
    “我又不是木头做的,总会疼的。”齐容与夺过?金疮药,自行处理起来, 再以牙齿咬断干净的布条,缠绕在伤口上, “咱们在此?休整,等一等增援和粮草。”
    “攻打大笺都城,凶险难测,战甲、军械、粮草等辎重必须得到充分的供给。”
    “嗯。”齐容与单手撑住后脑勺,后仰靠在树干上,“此?战或是最后一战,无论?多凶险,都要取胜。”
    “万不可意气?用事。”
    “放心,我心里有数,但大笺太子必须付出代价,以慰藉大哥和老?魏的亡魂。大笺太子靠培养死士,数年间,谋划刺杀咱们大赟地方?总兵数十次,得手三次,这笔账也?要一并算。”
    齐容与解下腰间酒葫芦,灌了一口酒暖身,被齐笙牧握住手腕。
    “有伤在身,不宜饮酒。”
    齐容与丢出一句“啰嗦”,还是将酒葫芦系回腰间,嘴里多了一根不知从哪里摘来的狗尾草。他不再言语,望着大赟皇城的方?向,好像在望一名女子。
    想到那?女子,青年嘴角挂笑,眼底也?变得温柔。
    看他的神情,齐笙牧心下了然,自觉走远。
    自从出征,除了思念弟妹,老?九总是一副冰凉凉的面孔,只有弟妹能让他露出柔和的一面。
    可两情相?悦,看似容易寻觅,实则最难寻觅。
    寻觅三十年,仍没有寻到意中人的齐笙牧摇开折扇,大冷的天,给自己降了降妒火。
    冬 至这日,有信使快马加鞭奔进大赟皇城,递送信函,皆是来自出征的将士。
    黎昭收到两封家书时,正在侯府与迎香堆雪人,她手里握着锹,指尖红红的,冻得有些?僵硬,却?还是急切接过?信函,当场拆开一封,没有一目十行,一字一句地仔细阅读。
    来自祖父的家书中,一贯的报喜不报忧,除了叮嘱她照顾好自己和家人,再无其他,她甚至不知祖父是否受了伤以及旧疾是否加重了。
    来自齐容与的家书中,同样报喜不报忧,以轻快的文字展开思念,汇成暖流潺潺流入她的心田。
    将两封信反复阅读不下十遍后,黎昭继续铲雪,堆出两个雪人,一个是祖父,一个是齐容与。
    她笑着为两个雪人披上斗篷,眼底的柔光藏都藏不住。
    这一晚,大笺皇城外,火把连成线,亮如?白昼,大赟将士开始攻城。
    云梯折了再送,送了再折,持续数个时辰,迟迟攻不破大笺的防守。
    “百年城池,易守难攻,名不虚传。”跨马城下的主帅黎淙仰头望着巨石翻滚的城头,放声大笑,“难攻又如?何?还不是瓮中之?鳖!喂,城头的小杂碎们,回去?告诉你们的皇帝,退路已断,唯有开门迎战,或有一线生机!”
    随着老?者?话落,大笺皇族原定逃跑的路线上响起阵阵巨响,地动山摇。
    一袭白衣手持火把,引爆了那?段隐蔽的山路。
    大笺宫城内乱成一锅粥,人人自危。
    大笺皇帝和太子百思不得其解,不知大赟的战力为何突然变得如?此?强悍,攻克了他们一道道防线,像是有高人在背后指点,对他们的战力了如?指掌。
    是啊,前世持续了两年的恶战,随着萧承的重生,缩短了时长。萧承不仅事先掌握了大笺各座城池的兵马数量,还能“预判”他们的阵法布局,加之?将帅经验丰富、兵卒骁勇,一路势如?破竹,大笺毫无胜算。
    不少大笺臣子跪求大笺皇帝献出太子为质,换大赟退兵。
    大笺太子当即震怒,拔剑刺死提议的臣子,拉着一名女子去往城头。
    冽冽寒风呼啸耳畔,卷起一缕缕鬓发,大笺太子在风中倾身,朝着城下的大赟兵马喊道:“黎淙,齐容与,齐笙牧,你们三个听着,孤绝不投降,但可以送你们一件大礼,换你们退兵十里,如?何?咱们各自都要歇一歇,养精蓄锐,再战不迟!”
    被一路拖拽踉踉跄跄的小寒兰在垛口露出脸儿,花容失色地对上其中一人的视线。
    代表大赟将士谈判的齐容与冒险上前,勒住来回踱步的坐骑,仰头道:“太子殿下还真是果决,为了让我们退兵,连心上人都弃掉了。”
    大笺太子一边摁住小寒兰的脑袋,一边对着小寒兰解释道:“能让他们暂时退兵,你也?算死得其所,放心,等你死后,孤会娶你的牌位,感恩你的奉献。”
    小寒兰悲戚转眸,遇人不淑,大抵如?此?,她的妄想最终成了笑话。
    “奴家若不从呢?”
    “由?不得你。”
    “命是我的,我自己说了算!”话落,女子奋力挣开束缚,将大笺太子推个趔趄,抬腿跨上墙头,纵身而下。
    齐容与目睹这一幕,视线流转,斜睨一眼,没有半点同情,咎由?自取罢了,只是可惜没有手刃之?。
    不过?......
    齐容与突然抬眸,嘴角微提,适才借着谈判跨马上前,进入射程内,已有偷袭的可能。
    仅仅一刹,青年张弓搭箭,“砰”地射出由?他亲自改良的箭矢,直击冒出脑袋的大笺太子。
    一箭,穿透那?人眉间。
    城头哗然,恐慌一片,向下射出一大波箭雨。
    齐容与以竹刀遮挡,驱马向后,在己方?盾手的掩护下,退至安全距离,淡淡看着混乱的城头。
    黎淙眯了眯眸子,抬手瞭望,朗声道:“大笺太子暴毙,趁乱攻城!!”
    大赟将士随主帅驱马前行,吼声与投石机的巨响一并传入大笺城中。
    云梯不再折损,以齐容与为首的第一拨将士爬上易守难攻的城墙,展开厮杀。
    兵刃相?接。
    六旬主帅也?爬上城墙,虽体力大不如?前,但也?能做到以一敌三。
    任谁瞧了,都要说一声老?当益壮!
    黎淙怀着新仇旧恨,几乎是所向披靡,劈砍着拦路的敌军,率先步下城头,带兵直奔宫城,在齐笙牧的引爆下,闯入破损的宫门,在一众四?处逃窜的宫人中寻找着大笺皇帝。
    终在破晓前夕,拦下了混在宦官里的大笺皇帝。
    老?者?狞笑,手起刀落。
    刀气?扫过?那?人面门,留下一条比他鼻骨上的旧疤还要长的刀口。
    “服与不服?降与不降?!”
    倒在血泊中的大笺皇帝捂脸惨叫,在老?者?提刀再度逼近时,颤声回道:“服!降!!”
    黎明破晓,北风凛冽,黎淙收刀入鞘,微晃着身形面朝大赟的方?向,举起酒杯,敬当年那?些?惨死的亡魂。
    大仇得报。
    支撑疲惫的仇恨得以发泄,老?者?轰然倒下。
    “大都督!”
    **
    再睁开眼时,老?者?躺在一辆晃晃悠悠的驴车上。
    余光中,一道修长身影伴在旁。
    “我睡了多久?”
    老?者?意欲起身,被齐容与摁住肩头。
    “昏迷三整日,军医说久躺后不宜立即起身。”齐容与替老?者?捏肩捶腿,为老?者?活血,重复这三日反复的动作。
    第一次被孙婿伺候,黎淙不是很自在,哼了又哼,骄傲至极。
    齐容与并不计较,也?愿意宠着小老?头,在一套顺畅淋漓的按揉后,缓缓将老?者?扶坐起来。
    黎淙伸个懒腰,问起自己昏迷之?后的事,在得知大笺皇帝已向大赟俯首称臣,并将膝下全部子嗣送往大赟为质后,又是重重一哼,“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咎由?自取!”
    齐容与拧开水囊,倒了一杯水为老?者?润喉,又吩咐随行的厨子送些?清粥小菜过?来。
    黎淙看着忙前忙后的孙婿,在他没瞧见的角度,扬了扬唇。
    “回去?后,不准向昭昭提起老?子昏迷的事。”
    “好。”
    “向谁也?不准提起。”他还没威风够呢。
    “明白。”
    “臭小子。”
    齐容与摊摊手,“对您唯命是从,也?要挨骂?那?我可到处去?说咯。”
    黎淙没当回事儿,知这臭小子不过?是嘴上打打趣。并肩作战百日,对他的为人有了深刻地了解,至少不是个嘴碎的,反而守口如?瓶。
    “小子,做上门孙婿,是要随我们归隐的,可想好了?”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1。能陪着您和昭昭,求之?不得。”
    这时厨子送来粥食,齐容与撸起袖子,打算喂老?者?食用。
    看他腕骨上绑着的飘带,黎淙疑惑问道:“戴的什?么?啊?”
    齐容与骄傲回道:“昭昭的发带。”
    黎淙想要挖苦,又莫名觉得感动,求之?不得、求而不得,一字之?差,差别甚远,一个抱得美人归,一个落寞离场,归根结底,齐容与胜在真诚和纯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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