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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2章 大魏漕运

    阳平关关城的将军府中,众人沉默良久,只有火炉中的烧柴噼啪作响,迸起点点红热的光。
    郝昭自嘲的笑了一声:“此事有辛公和郭将军操心就好,我在这里思索又有何用呢?”
    “诸葛亮若攻,那我守城就是。昔日在上邽都能守住,更别说阳平关这种坚城了。”
    辛毗轻轻颔首,未评论郝昭的话,而是看向郭淮:“伯济方才说得没错。”
    “如今大魏在关西只守不攻,恢复国力。诸葛亮或西向或东向,已然占据主动。”
    “若要让诸葛亮探不出什么来……”
    辛毗和郭淮二人对视一眼,同时说道:“阳安关!”
    辛毗捋须:“诸葛亮既然攻阳平关,若我们在阳平关与其对峙,那就是落了下乘。”
    “彼可攻,我亦可攻。”
    郭淮笑道:“大将军指挥若定,停留在赤亭引而不发,实乃明智之举。”
    “阳平关有我等在此无虞。”郭淮看向辛毗:“辛公何时北上返回?当面见大将军呈此方略,以挠诸葛之背。”
    郝昭插话道:“将军,辛公,这会不会是诸葛亮诱我等野战争胜之举?”
    郭淮摇头:“无论是或不是,诸葛亮既然来,我们就必须出兵应之,哪能一味固守坚城,畏敌如虎呢?”
    “若大魏只敢坚守、不敢出战,说不得有朝一日诸葛亮就能东西调度我军,然后遣一处重兵击之。”
    “不能给诸葛亮留任何机会!”
    郝昭拱手:“属下知晓了。”
    ……
    二十一日清晨大军北上之前,曹睿率一众随臣来到浚仪县城以东的蒗荡渠旁。
    蒗荡渠之水自西北向东南缓缓流动,渠上船只风帆相连,齐齐向北。
    曹睿开口说道:“这就是在境内行军的便利了。粮草辎重运送方便不说,铠甲、军械都可以用船运而非陆运。”
    “浚仪此处的河道是由哪个官署负责的?”
    身后站着的一群尚书中,傅巽向前迈了一步:“禀陛下,天下河道之事都是由工部负责的。”
    “傅尚书吗?”曹睿转头看向傅巽:“朕有事要问你。”
    傅巽躬身一礼:“陛下有何事要臣禀报?”
    曹睿道:“各处河渠朝廷是如何管的?总不能都是由洛阳尚书台直管的吧?”
    傅巽拱手:“陛下,各地每处漕渠均由一名千石的督水都尉来管。”
    “就拿此处的蒗荡渠来说。”傅巽伸手指向不远处流淌的河水:“蒗荡渠古称鸿沟,乃是沟通黄河与淮水之间的水利要道。”
    “蒗荡渠的疏浚、航运诸事,皆由蒗荡渠督水都尉进行管辖。”
    曹睿背手看向河水,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傅巽继续说道:“大魏素重水利。王师从许昌出发,而许昌周边就有两渠皆设了都尉。”
    “一为贾侯渠,乃是前任豫州刺史贾梁道在任时所修,长达二百余里沟通洧、颍,兼带水运与灌溉之利。”
    “二为讨虏渠,乃是先帝在黄初六年行幸召陵之时所通,亦近二百里,沟通颍、汝。”
    曹睿发问道:“贾侯、讨虏二渠朕都知晓,这讨虏渠是黄初六年由谁所修?”
    傅巽抬起头来,左右望了一望,似有些犹豫的说道:“陛下,讨虏渠乃是由前任水部郎诸葛公休在任时主持修建的。”
    诸葛公休?
    这不就是诸葛诞吗!
    曹睿微微叹了一声。
    近三年之前,诸葛诞在浮华案中早被朝廷因罪诛杀。当时若有人能向自己表明此事、稍稍美言一下,说不得还能留他一命,改为流放。
    可惜并无人与自己言说此事。
    法外留情乃是开恩,依律处斩乃是原则。
    当年曹操处死毛玠之时,尚有桓阶为其奔走求情。可到了诸葛诞问斩之时,却无一人为其援护。
    只能说,时也命也。
    身后随着的一众官员脸上也并没有多大波动。区区浮华案,只死了不过一个诸葛诞,在经历过汉魏易代的这些臣子们看来,属实平淡无奇。
    曹睿的视线跟着近处的一艘船只不断向北,开口道:“中军此番发至河北,漕渠沟通运输也是不可缺少的。河北漕渠现状如何?傅尚书不如顺便与众卿述说一番。”
    傅巽缓缓几步上前,转过头来背对蒗荡渠、面向众人,开口说道:
    “诸位,河北水运乃是以邺城作为中心。”
    “邺城平原千里,漕运四通。建安十三年春,武帝在邺城开凿玄武池以训练水军,彼时水军就能从河北直下淮南。”
    “建安九年,武帝从河南北上攻略邺城,遣人挖掘白沟以通漕运,从此河南粮草可以直达邺城。”
    “建安十二年武帝攻乌桓,朝廷自滹沱河开凿平虏渠入泒水,又从泃河口凿泉州渠入潞河,以通大海,再从泉州渠开新河以通濡水。”
    “建安十八年,武帝设利漕渠引漳水东入清、洹。”
    说罢,傅巽朝着皇帝行了一礼:“陛下,当年诸军屯于邺下之时,可以通过上述诸渠,乘舟南经白沟入黄河,再经荥阳、蒗荡渠至淮水。”
    “向北则可利用平虏、泉州、新河三渠达辽西郡。”“陛下,若中军北征辽东,则必要利用白沟、利漕、平虏、泉州、新河五渠之力。”
    曹睿点头:“这五渠可畅通否?”
    傅巽认真拱手道:“陛下,河北五渠、以及河南三渠,皆有督水都尉以监漕运,臣可以保证尽皆通畅!”
    曹睿笑着看向司马懿:“后勤诸事乃是军事根本,尚书台在这里做得不错,有功!”
    司马懿拱手道:“此皆臣等份内之事,何敢言功?”
    “军国重事不可荒废,臣建议以工部尚书傅巽先行北上,巡查沿途诸河漕运、道路修整之事,以求大军行军畅通无阻。”
    曹睿点头道:“辽东路远,距离洛阳有四千里地。此前朕带中军去淮南、去陇右,均未走过这般远,后勤调度也想必更难。”
    “司空之言有理,是应提前预备以防不虞。”
    说罢,曹睿看向傅巽:“傅尚书先走一番河北吧!”
    “朕自会领军沿白沟北上,利漕、平虏、泉州、新河四渠就由傅尚书先巡视一番。”
    “卿身体能支撑否?”
    傅巽虽然年已六旬,可身长八尺容貌魁伟,从外表看来依旧精壮。
    傅巽当仁不让,拱手说道:“臣为朝廷效力,又何敢言老?请陛下放心,臣定为大军北上理好漕运之事!”
    曹睿满意的点了点头。
    ……
    大军二十一日从浚仪北上,二十六日在白马渡过黄河、到达黎阳县境内。
    白马尚在河南,而黎阳就是正正经经的河北之地了。
    黎阳位于魏郡最南,而魏郡又曾是武帝曹操建国称公的封地。
    在魏国升级为魏朝之后,魏郡也被文帝曹丕一分为三,分成魏郡、阳平郡、广平郡三郡。
    而此时阳平郡的馆陶县中,城内医馆中一名坐堂的张姓医者,看着面前这名痛苦不堪的三旬县吏,一时陷入了疑难之中。
    眼见张姓医者皱着眉头、直捋胡子,却始终一言不发,县吏身后围着的一群随员撸起了袖子,其中一人更是抬手指向了医者的鼻子。
    “你这个医者到底会不会诊病?若不能诊治,趁早滚回家里去,我等将你这医馆速速砸了为好!”
    张姓医者轻叹了一声,没理会随员的叫嚣,直直望向对面的县吏:“胡君,请恕老夫不能诊治此病。胡君双腿疼痛难行已经数日,且无其他征兆,老夫才疏学浅。”
    说罢,张姓医者起身朝着县吏胡第施了一礼:“胡君恕罪。”
    身后的随员们又要辱骂,胡第转头喝骂道:“尔等不得无礼!就不怕来日生病,到时有何面目来见医者?”
    说罢,胡第扶着席子欲要起身,却一时难以站起,随员们连忙伸手搀扶。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笑声:“你这腿疾非医者所能诊治,不如让我瞧瞧?”
    胡第方才努力装出的涵养,这时也尽数散去了,骂道:“是谁在寻乃公开心?站出来!”
    一名面相粗陋、穿着粗布袍服、刚刚加冠的年轻士子束手走了进来:“胡君不认得我了?”
    胡第连忙咽了下口水,不顾自己站不稳,抬手行了一礼,面色惊诧的说道:“见过管君,管君如何在此处?”
    管辂笑道:“我今日方从平原来到馆陶。家父正在利漕渠上日常巡查,因而到街市上闲逛,见此处热闹便走了过来,在外听了一会,不料竟是胡君。”
    管辂之父管程乃是官秩千石的利漕渠都尉,去年管辂来利漕渠之时,曾见过这名唤作胡第的县吏。
    胡第左右望了几眼,而后咬牙施了一礼:“管君虽然年少,但占卜看相之才远近闻名,还请管君为我卜筮、看看如何襄解此疾。”
    管辂定眼瞧了一下胡第,轻笑着问道:“胡君现在便看?”
    胡第点头:“现在便看!实在疼痛难忍。”
    管辂抖了抖肩膀,将束在一起的双手抬高,袖子落下,露出了管辂的手来。手指纤长,正飞快的捋着一条条长长的蓍草。
    不过几个呼吸之间,管辂就又将蓍草合拢收起,放入袖中。
    管辂笑着问道:“胡君有兄弟三人,是否都双腿疼痛?”
    胡第睁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看向管辂:“管、管君是如何知晓的?莫非真是占卜出来的?”
    在馆陶县中,无人不知其父管程,因而管辂倒也没在这个小小县吏的面前有丝毫顾忌:“方才在下起了一卦,而卦象中显示胡君家中有冤死之人,并非伯母、而是叔母。”
    “有人贪图叔母嫁妆,将她推入井中,井上之人又推下一块大石将他砸死,或有腿疾之报。”
    管辂轻叹一声,下巴扬起、捋了一下鬓角的头发:“不知胡君叔母可还安好?”
    一旁众人皆惊,纷纷带着质问的目光看向胡第。
    胡第兄弟三人,家中有叔母,竟全数对上了,丝毫不差!
    胡第心中畏惧之情再也难以承受,跪地哭泣拜道:“管君,是我行差踏错,做下这等错事。我一人可以认罪领死,此祸能否不及儿孙?”
    见胡第自认杀人,方才还簇拥着他的县中随员,已然将其围住看管了起来。平时无礼就算了,可遇到杀人事时,这些人还是晓事理的。
    管辂叹道:“天道有好生之理,你虽杀人、但祸到你一人为止,不会再延续了。”
    胡第痛哭流涕,跪地连连叩首,却不知道向谁求饶。(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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