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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6章 论罪(二)

    第386章 论罪(二)
    “袁晋、叶正文、康荣泉、段安乐”
    满满五列!足足三十九人!重明宗长老、真传、大半菁华几乎尽数列在其中,若是全部照之身陨,康大掌门不晓得要等哭个几年才能睡得着觉。
    康大宝佝偻着身子,深埋的脑袋几乎都要挨在地上,他双手紧紧攥着玉简,看得呼吸沉重、看得双目鲜红、看得几要泣下血来。
    匡琉亭这一回确是毫不留情,匡家宗室那薄情寡义的本性也再难掩住。
    他是铁了心要拿此事在左近几州立下规矩,意味着勿论是他招徕的岳家还是颇为看好的重明宗,这一回都要奉献出滚滚人头,为他这南安伯好做文章。
    康大宝默然下来,心头长叹一声,想起来两月前自己与黑履道人奔赴州廷之前所言——
    “师叔以为,这一回南安伯那处可有转圜可能?”
    “匡家人心性凉薄,依着京畿诸家私下里所言来看,匡琉亭更是个中翘楚,区区一众筑基练气的性命,他又怎么会放在眼里?!”
    黑履道人轻声一叹,转向已经被制得无力挣扎的彭星雨看过一眼,才回首过来继而言道:
    “若他不顾这五姥山弟子与岳家人的私下勾结在先,只一味要治重明宗枉法悖逆之罪.那便是难躲开的祸事了。”
    康大掌门跟着倒吸口气,沉吟许久方才开口:“那师叔以为,匡琉亭会如何做?”
    黑履道人未做停顿,沉声言道:“想来无外乎是杀是流罢了,杀得或要少些,但也一定会杀。
    但无论杀多杀少,流的人却不会少,毕竟山南地方还算清平,可大卫仙朝还有几处边境却是厮杀得厉害,便连金丹身亡都不新鲜,真人级别的大战都时有发生。
    是以坐镇那些地方的大派、世家,每年都要问匡家宗室索要物资人员,一为实边、二为削弱宗室实力。
    若是给的少了,他们甚至敢放纵妖祸一路杀到京畿道去,让帝宫里的王公朱紫,看看烽火边州是何模样。”
    “那小子又该如何去做?”康大宝低头一叹,似是不忍去想那副场面发生。
    黑履道人摇了摇头,轻声道:“我要是晓得如何去做,这禾木道掌门的位置,也不会就这么弃了不做了。”
    他看着康大宝面露难色,便又出口言道:
    “莫要因为我在,便就心生依赖。我不比大兄深谋远虑,只有些勇力,也给你做不成军师。但便是愚如守宫,却也晓得断尾求生。你是个极佳的持家之人,这事情自己早该想得通的。”
    康大宝默然下来,只轻声道:“小子晓得了,但若是南安伯要的人命太众,小子该.”
    康大掌门话未讲完,黑履道人便就幽声叹道以作打断:
    “哪有什么该做不该做的,你我若是已成金丹,匡琉亭那张嘴法纪、闭嘴纲常的厌人做派说不得还会收敛一二。
    但现在的我们,还远不到能令他忌惮的程度。这就无法了,若是他只判流边未言杀人,我或可还能以身入州廷、听从差遣,换得匡琉亭宽宥重明宗上下。
    但他若要开口杀个血流成河,那便意味着此事无法转圜,他是铁了心要拿人血人命来塑他的铁条金律,旁人难劝得他。届时也只能企盼他那刀子钝些,我们这脖颈硬些,挨了就是。”
    康大宝又何尝不晓得这些道理?
    黑履道人先露底牌擒了彭星雨、又言愿意以身入局,换得重明宗上下安宁,他已是感激涕零,再不能拖累半点儿了。
    他又思索片刻方才开口:
    “只要匡琉亭不言杀人,便是全宗流放,也不是什么不可接受之事。圣人曾言:‘上下同欲者胜,同舟共济者兴’,这是小子这掌门做得差了,是重明宗自己该有此劫,不能再拖累师叔修行。
    至于匡琉亭若要人命,小子却不会轻易舍了一个。我会令老二老三带些人即日起远走他乡,未得通传再不回乡。漫说能不能走得脱,但总要拖延些时候,以求事情再有转圜出现。”
    “以求事情再有转圜出现.”康大宝低声喃喃,翘起嘴角自嘲,又合上双眼,不忍再看。盖因他派出去逃难的弟子,还不到这玉简名录上的四分之一。
    他确是低估了这南安伯有多铁石心肠、只在心头念道:“好个铁面无私的宗室脊梁南安伯!但愿老二与小三子走得够远,活着便好、其他不做肖想。”
    匡琉亭自是听不到康大掌门心头呐喊,这南安伯也未在后者面上停留太久,任他瘫在地上,好似烂泥。
    自己则转头到了彭星雨身侧,语气轻柔,颇为客气:“彭道友莫跪了,还请先起来,大派弟子、当有体面才是。”
    彭星雨如蒙大赦,小心起来过后还未过多久,便听得匡琉亭又开腔言道:“到底是真人门人,本伯不好杀而不告。还是劳道友回转宗门,与师长言清过前因后果、交待好身后事宜,再回州廷领死。”
    彭星雨当即变色,堂内众人无不肃容,便连杨家两名金丹脸上都有诧异震惊。
    “这可是元婴门下!这姓匡的小子莫不还以为今世是太祖尚在时候?任一宗室,都能对别家上修喊打喊杀;任一宗王,都能定夺大宗真人生死?!”
    彭星雨也不讲话,只是梨带雨、我见犹怜。
    匡琉亭毫不怜悯,只是淡声言道:“你若不来,我便去五姥山寻你。只是那样,却要令你失了大宗弟子体面,怕是不美。”
    止住刚要开口求饶的彭星雨,催她速速离去,待得她那婀娜身子乘着飞剑驶出堂内,匡琉亭似是才想起来堂内还跪着岳檩与铁流云等人。
    只看他回转过来,低声问道:“岳家主与铁流云可否还有话讲?”
    岳檩却是光棍,沉声拜道:“岳檩有罪、但凭处置、定无怨言。”
    岳家好歹是南安伯的便宜岳家,铁流云只以为岳檩自持这身份有所依仗,方才能够如此坦然。
    但他可不觉得这位伯爷今天是个好说话的,值此关头,他自没胆子如岳檩一般利落坦荡,只是俯首再拜:“还请伯爷宽宥!”
    “岳家私心作祟,堪称此次事件的罪魁祸首!念在岳檩前番有功,人老寿少,便酌情免去性命责罚、罚没岳家全部宗产以作惩戒。这里同样有份名录,上头岳家子弟照旧需得领死。
    除此之外,韩城岳家诸修,自此分为三支。一支往凉西白佛州、一支往海北群鲸府,一支留守本宗听用。往后若非王命传来,三家分宗私下永不得相见。”
    场内众人听后倒无什么意外之色,如今匡琉亭才得了杨家嫡脉来投。
    只他们一家那两名上修下场所带来的实力增幅,便要超过过往二三十年云角州廷在左近几州的苦心经营之总和。
    韩城岳家在匡琉亭立足未稳时候,或还能算得上一家实力不错的势力,能够让这位南安伯稍稍看重。
    但在如今的云角州廷内,份量确是轻了些。而今岳家能入得匡琉亭眼的,除了岳檩这位可比真丹的老修之外,其他岳家人确是乏善可陈。
    只要岳檩尚在,匡琉亭将岳家人拆分三处、互不交通的处罚便不能算是对云角州廷伤筋动骨。而分家实边的惩处,对于岳家人而言,也算得上是切肤之痛了。
    由此可见,匡琉亭在这件事情上头,也显是了不少心思的。
    但见岳檩闻声过后面上不见悲喜,一旁以头抢地的铁流云确是忐忑不安。
    只是他这不安未过太久,便就听得匡琉亭开口又言:
    “铁流云助纣为虐、一心党争、罔顾法纪,以致学林山外酿成惨剧、损我州廷元气。自此夺取职司,半甲子内不得起复。
    除此之外,铁家同样要罚没宗产,即日起全族迁至白沙县老牛山,与云威郑家互换族地,为收复荆南全境以作准备。”
    铁家这惩处未见得比岳家惩处来得重,但铁流云面上却是淌下泪来。
    为宗族命运伤悲还在其次,他却晓得,那本来近在咫尺的结金丹已变得遥不可及,不晓得要到何年何月才能得手。
    还有没了职司头衔、全部宗产,这便意味着这位前指挥佥事再难以如今的规格养着他那支獬豸铁卫、再难令得假丹忌惮。
    要知道,铁家自他得势过后便就独霸唐固一县,期间却除了铁西水铸成青叶之外,偌大的铁家便再无筑基出世。
    这非但比不得族内真修几乎翻倍的岳家、便是连重明宗这类破落门户都比不得。便从此处也可看出,铁流云门下那支獬豸铁卫有多耗费资粮、铁流云这当家之人又有多么自私。
    如果铁家只是被罚没宗产、削弱实力还便罢了,但既要替代云威郑家去直面袁不文那位强横丹主、用一条条人命在云角州廷这里重得信重;
    又要失了职司名衔,时刻小心遭铁流云剥削、欺压过后的诸家门户届时铁家的处境与现在相比,又岂是急转直下这四个字如此简单?
    铁流云面色肉眼可见地灰败下去、显是已经心灰意冷。
    他只觉自己这时候才理解到州中同僚私下常言的那句“匡家人刻薄寡恩”是何道理,但却也再无能为力合上双目,心头劝慰自己言道:“好歹未有如重明宗和岳家一般死人就是。”
    匡琉亭这一字一句上头挂落的全是人命,但勿论是能比金丹的岳家主岳檩、还是破家灭门、毁人宗庙的指挥佥事铁流云,皆无有胆子敢吐出来半个“不”字。
    这便令得康大宝心头悲意更甚,他脑海中过着一个个名字,几乎不敢想象重明宗若失了这些门人,不晓得还剩的下来几根骨头。
    可是,又能如何呢?
    费家除了一头来看戏的老鸟外再无旁人,衮假司马宛若石人、屏气凝神不发一言,朱彤老神在在恍若隔世。
    这些大人物都无半点要救康大掌门与重明宗的意思。
    一如冷眼看着眼前景象发生的刺史朱彤,根本丝毫未有将重明宗这点儿人命放在心上,只一门心思在心头盘算后事。
    于他看来,京畿派损了重明宗不过是伤了一指,可岳家分家对于本地土修本该是晴天霹雳,但偏偏近来又有叶州杨家、甚至山北道五姥山入场.
    如此一来,朱彤这心中便就难生出半分喜悦了。盖因老对手是下场了不假,但这牌桌可是大了不止一倍。
    现在匡琉亭还未结丹便是此番景象,异日他若真成了上品金丹,这小小的云角州还不晓得会是多么拥挤。
    各家若是都要入局,那么哪怕是坐镇山南数百年的摘星楼主也绝难制止。
    而现今京畿派要是落子不稳,早晚要被随后赶来摘果子的大宗大派、名门望族们挤得支离破碎。
    他正这般想着,匡琉亭却已遣人给康、岳二人递上刀笔。
    这南安伯也晓得他与衮石禄仓促定下这份名录空有错漏,若是不要二人自辩清楚,未免太过不留情面,恐伤士气。
    康大宝不晓得距离自己上一次这般搜肠刮肚、琢磨文字已过了多久。
    只觉得自己想了又想,也才将靠后几人强边理由寻好。但似蒋青、袁晋,康荣泉、蒯恩等人,却实是无有半个字眼,能令得匡琉亭认可开脱。
    信香很快燃尽,有随侍从康大宝与岳檩手中夺过玉简,匡琉亭拧着眉头一一看了,錾金刻刀随意滑落几道辩解之言,两家人便就又少了几条人命。
    玉简很快掷回二人身侧,康大宝正要强忍悲意伸手去拿,却见匡琉亭身侧几个随侍已经得了伯爷授意,从黑履道人身边抢过康荣泉与蒯恩二人,再将桂祥一并提到大堂中间。
    “伯爷.万望伯爷宽宥!!伯爷宽宥啊!!”桂祥终于支吾出来了话,确是晚了,匡琉亭无有所动,反将他点到中间,冷声开腔:
    “康大宝之前虽在诡辩,但却有一条是说对了的。你这厮确是不知大义,害我州廷忠义以为枯骨。莫以为你攀附贵家得了官身,就能免死,天底下没有这般道理。
    康大宝,这人便交由你处置吧,他到底现在已是州廷正官,莫弄得太难看了,留些体面。”
    康大掌门讷然应了,短戟轻轻一划,他恨之入骨的弑徒仇人便就身首异处。
    只是那怀中记着重明宗死人名册的玉简确是太沉,压得他这心头难生出来半分喜悦之情。
    几个随侍各掐指诀,细雨清风便将殿中污秽清洗干净。
    匡琉亭未有停手意思,又施手势,久未动作的刑曹掾孟轩夺了下面人的差事,亲提着一杆的水火棍赶到康荣泉与蒯恩二人身前。
    看这意思,确是要将这两个首恶杖毙堂中。
    便如桂祥身死时候一般无二,堂内高修们熟视无睹,除了康大宝与黑履道人二人之外,无有一人露出不忍之色。只有钧天禽目色稍有异样,也不晓得它那硕大脑袋里头在想些什么。
    孟轩刚要起棍,沉寂许久的康大掌门却倏然开口,再未顾半点尊严,叩首哀声相求:“万望伯爷怜悯些许,我这侄孙儿和世侄铸下大错不假,但还请放他们回乡交待一番,才好上路。”
    匡琉亭仔细打量康大宝一阵,开口时候,却还是将康大宝满心希望打个粉碎:“不允所请,动手便是!”
    鲜亮的水火棍高高举起、便要落下。
    (下一章零点后马上发出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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