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他时若遂凌云志,敢笑黄巢不丈夫!
接下来的两天里,古飞和孟婉如跑遍了岳州附近所有的门派,将少林寺的邀请函一一送到了各派掌门的手中。然后在第三天头上,两人登上了段水流租来的游船,与这些大理人一同顺江而下,游览起长江沿岸的风景来。
在船上,段水流就像一个好学的学童的一样,孜孜不倦地向古飞请教着各种各样的问题,其中涉及到诗词歌赋、天文地理、人生哲学等内容,甚至他还提到了术数五行、兵法演练这种常人根本不会谈论到的话题。
但古飞好像什么都懂似的,每样都能说上一二,这令段水流对他越来越感到钦佩的同时,也是收获良多,很快就将他当做了亦师亦友的存在。
而古飞唯一的收获就是,他已经可以确定,段水流已经放弃了去少林寺的打算,只想好好做一个游客,一览江南美景。
看来是自己之前警告他的那番话,起了不小的作用。
这天,游船在江岸边的一处水湾抛锚停了下来,随着船身一震,古飞从房间内站起身来,朝着甲板上走去,“已经到江州了吗?”
自离开岳州之后,游船已经先后在鄂州、黄州、蕲州的岸边停靠过三次,除了下船活动活动以外,段水流还购买了不少当地的特产,准备带回大理去。
孟婉如好不容易有机会出来一趟,兴致也是非常的高,买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小玩意,唯有古飞,身无分文,什么也没有买,当然,就算他有钱,他也没什么想买的东西……
来到甲板上时,其余人也都已经聚集在这里了,段水流一见到古飞,便笑着打了声招呼:“古公子,我们已经到江州了,你瞧,那里便是浔阳楼了。”
古飞顺着他的手指方向望去,果见一座三层楼阁耸立于江边,楼门顶上一块巨幅匾额上题着“浔阳楼”三个醒目的大字。
其时天色已暗,楼上已亮起万千灯火,暮色下,浔阳楼那九脊层顶,飞檐翘角,雕梁画栋,黛瓦朱栏,四面回廊,使整座楼显得格外古朴凝重。
古飞看着这番景象呵呵一笑,“既然已经来了,那咱们怎么也得到这楼上去瞧瞧了。”
段水流点了点头,“段某正有此意。”
一行人便下了船往浔阳楼走去,来到楼前看时,只见门边朱红华表,柱上两面白粉牌,各有五个大字,写道:“世间无比酒,天下有名楼”。
“好一个世间无比酒,天下有名楼,古公子,咱们上楼喝他几杯去!”段水流说着,便阔步朝着楼内走去,古飞微微一笑,跟了上去。
上得楼上,几人寻了一靠窗位置而坐,唤酒保上两壶好酒,凭阑举目眺望时,但见:“雕檐映日,画栋飞云。碧栏干低接轩窗,翠帘幕高悬户牖。消磨醉眼,倚青天万迭云山,勾惹吟魂,翻瑞雪一江烟水。白苹渡口,时闻渔父鸣榔;红蓼滩头,每见钓翁击楫。楼畔绿槐啼野鸟,门前翠柳系花骢......”
古飞心中激荡不已,白居易《题浔阳楼》中的两句脱口而出:
今朝登此楼,有以知其然。
大江寒见底,匡山青倚天。
段水流呵呵一笑,“我发现古公子每逢心情大好之时,都会诗兴大发呀,正巧段某今日心情也不错,便又想和古公子讨教一番。”
“呃……”古飞暗暗有些心虚,“又要对对子么?”
段水流点了点头,“没错,古公子且静听,我这上联是:浔水匡山,俯察仰观皆胜地。”
古飞微微笑了笑,心中已有下联:“阳春白雪,诗情墨妙聚斯楼。”
“好!”段水流轻轻一拍手掌,正巧见酒保端了酒上来,便叫道:“咱们先饮上几杯,看看它是怎么个世间无比酒。”
三杯过后,段水流满面红光,“好酒,果真好酒!古公子,段某适才又突然想到一联:落座三杯豪气在!”
古飞仰脖子一口酒灌下,“出门一笑大江横!”
段水流又赞了一声,随即将目光投向了窗外,不一会儿,他又开口念道:“北望江急帆快,南瞻雾锁云流,勾连楚尾与吴头,世间无比景,天下有名楼。”
他将门口那副楹联上的“世间无比酒”只改了一个字,然后将其添在了自己的上联中,听上去意境竟也不俗。
古飞不由对他竖起了一根大拇指,另一手的食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突然,他的双眼一亮,“有了!”
“我这下联是:商贾红颜绿酒,骚人古恨今忧,劝君到此莫逢秋,秋光虽更好,岁暮易生愁。”
段水流微微一愣,不知这古公子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变换风格了?
正疑惑间,一个声音的在一旁的桌子上响起:“劝君到此莫逢秋,秋光虽更好,岁暮易生愁……”
几人转头一看,便见一个身材矮小的黑脸汉子,手中提着一个酒壶,正细细念叨着这一句,本来这也没什么,但是他脸上的一块刺字,却吸引了几人的目光。
“这人应该是受过黥刑,才会变得这般模样,咱们无需理会他。”段水流小声说道。
黥刑,又名墨刑,就是在犯罪人的脸上刺字,然后涂上墨炭,表示犯罪的标志,以后再也擦洗不掉。
楚汉之争时,项羽帐下的大将九江王英布,就曾因触犯秦律被处以黥刑,因此《史记》中称他为“黥布”,他的传记就叫《黥布列传》。
听段水流这么说,古飞也觉得还是不要跟这种人扯上关系为好,却听得那黑脸汉子突然一拍桌子,大叫一声:“酒保,取笔砚来!”
古飞和段水流对视一眼,莫非这家伙是想将刚才这一句给记下来?
同岳阳楼一样,浔阳楼也是迁客骚人经常出没的地方,笔墨纸砚乃是常用之物,所以酒保很快就将笔砚给端了上来。
黑脸汉子撩起衣袖,缓缓研起墨来,一边研,一边打量着楼内四壁,过了一会儿,他才将墨锭搁在砚台上,又伸手捻起笔来,轻轻将笔尖上蘸饱了墨,然后站起身来,走到一面白粉壁前,挥毫便写:
自幼曾攻经史,长成亦有权谋。恰似猛虎卧荒丘,潜伏爪牙忍受。
不幸刺纹双颊,那堪配在江州。他年若得报冤仇,血染浔阳江口。
“唔,原来是一首《西江月》啊,看不出来,这人看上去其貌不扬,竟也有几分才学。”段水流看得频频点头,暗道若不是他的脸上有刺字,倒也可以和他结交一番。
而一旁的古飞,却早已惊得是目瞪口呆,他并非是被这人的才学所折服,而是他认出了这人的身份。
黑脸汉子写完这几行字后,一边饮着酒壶里的酒,一边嘿嘿傻笑,突然,他又从桌上拿起笔来,在那首《西江月》下面又写下四句诗:
心在山东身在吴,飘蓬江海谩嗟吁。
他时若遂凌云志,敢笑黄巢不丈夫!
写罢,他又在后面大书了五个字:“郓城宋江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