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幽暗的地下水道，虽然称不上逼仄，却让人感觉到压抑。尤其在四百多个人之间都相互防备，并且或多或少都对彼此有几分敌意的时候。
    贝奇讨厌人多的地方，讨厌稍高的温度，讨厌所有会让她流汗的运动。
    目前看来，第一场试验是体力与耐力的考核，这里是地下一百层，并不适合最为考试场地。也就是说，他们会在第一场考试间上升到地面。
    贝奇盘算着，然后踩上她很庆幸随身携带了的漂移板，在队伍的后端，暂时避开了所有她不喜欢的东西。
    队伍的速度不断加快，贝奇依旧兴致索然的跟在后部。
    “还没向大家介绍，我是第一场试验的考官，萨茨。我会带领各位前往第二次试验的会场。”虽然四百多人的脚步声嘈杂，考官距离队伍末端很远，萨次的声音还是准确无误的传到了每一个考生耳朵里。
    “第二场？那么第一场试验呢？”是那个大嗓门秃头的声音。
    “第一场试验已经开始了，能跟随我到达第二试验会场的人，就算通过第一场试验。”萨次没有一丝停顿，“我也不能透露试场的地点和到达时间，只要跟着我跑就是了。”
    三个小时过去了，整个地下水道里只有此起彼伏的脚步声和越来越粗重的喘息声。萨次的速度越来越快，一些考生开始感到吃力，还有些人已经脱队。
    贝奇决定稍微加快点速度。突然，她想起来那个白猫。贝奇记得他是带着滑板的。
    这个念头刚一闪而过，贝奇就看到银发的少年踩着滑板与自己擦肩而过，经过她身边时还颇感兴趣的扫了她的漂移板一眼，又看了看她。他什么都没说。
    贝奇想要超过他，脚下刚一用力，就听到和青蛙在一起的戴眼镜推销员大叔，不满的指责比自己领先十米左右的白猫。
    “小鬼站住！”
    “嗯？”
    “你也太小看这个试验了吧？！”
    “什么意思？”
    “就是你那个滑板，犯规了吧！”
    “为什么？”
    “为什么？你……这可是耐力测试！”
    “不，考官只说要跟着他而已。”青蛙横插一脚。
    “小杰，你是帮那边的？”
    贝奇决定略过他们，用力向前滑了几下。
    “喂！”大叔同样叫住了她。
    贝奇回头。
    ……
    ……
    雷欧力看着小女孩。
    她穿着改良版的短和服，过膝的长筒袜，半月屐下踩着漂移板，还背着双肩包，明明很不搭调的装扮却在她身上看起来十分和谐。留着一头银白的姬发式，皮肤和发色一样苍白，没有血色。像是没上色的头部，却有一双澄澈的淡青□□眼。现在正睁大了看向自己，大概是在疑惑为什么会被叫住。那眼睛像阳光照在碧蓝湖泊里的颜色。
    “哎，女孩子……嘛，女孩子的话没问题吧，哈哈哈哈……”雷欧力有些尴尬的挠头笑。
    周围的人都带着鄙夷的目光看向雷欧力。
    贝奇眨眨眼：“温柔的大叔，你真是个好人呢。”
    “呀，不用叫大叔，叫大哥就可以了。我也才十几岁……”雷欧力有些羞涩。
    “骗人！”三个人同时难以置信的打断了他。
    贝奇决定离他远一点，这说不定是个披着羊皮的变态。
    “喂，你多大？”白猫问刺猬。
    “12岁。”
    贝奇不由看了青蛙一眼。
    白猫又扭头看贝奇：“你呢？”
    “12岁。”
    白猫在青蛙惊叹的目光中，一个ollie，带起滑板，摆了个很帅的姿势接到手中，“哎，都和我同岁，我也用跑的好了。”
    贝奇额角爆出一个十字。装什么酷，他这算什么意思！
    果然，白猫看向贝奇。
    贝奇眨眨眼，脸不红心不跳，依旧踩在漂移板上。
    青蛙在一旁很没眼色的赞叹：“真酷耶！”
    “我叫奇犽。”看她没什么反应，白猫又自我介绍。
    “我叫小杰。”青蛙马上响应。贝奇觉得这家伙一定是粉切黑。
    还是到前面去好了，离他们远一点。
    可是两道目光像黑夜里探照灯一样，刺得她生痛。
    “我叫贝奇。”虽然很不情愿，但她只好回答。
    这次试验年纪最小的就是他们三个，她总是推托的话会比较奇怪吧，名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过纵使他们目光如炬，贝奇也丝毫没有离开漂移板的打算。
    奇犽坏心眼的问雷欧力：“你呢大叔？”
    “谁是大叔啊，都说了我也才十几岁。叫我雷欧力，雷欧力大哥！”雷欧力忿然，他明明也是个青葱少年。
    贝奇看着早已跑到前面去的金发美人，心里不住地感慨，真是有先见之明。
    ……
    ……
    又过了一个小时左右，雷欧力的动作越来越迟缓。一行四人逐渐落到了最后。
    终于，雷欧力疲惫不堪停住了脚步。
    小杰停了下来，贝奇也不自觉的停了下来。
    奇犽有些不满的催促他们：“不要管他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我们快走吧。”
    贝奇很纠结。她在考虑要不要把漂移板借给雷欧力，算是对他之前善意的回报。可借给他，自己就要用跑的。她的目光时不时向奇犽抱着的滑板游移。
    奇犽感受到贝奇的视线，迎上了她的目光。
    对上奇犽冰蓝色的眼睛，贝奇差点咬到舌头，刚打好的腹稿就胎死腹中。
    明明是自己不想跑，而且看他的样子很宝贝那个滑板。算了，跑就跑吧。
    贝奇心一横，决定把漂移板借给雷欧力。
    她刚张开口，雷欧力突然大吼一声：“开什么玩笑！我发誓我一定要成为猎人！可恶啊！”磕了兴奋剂一样冲了出去，像阵风似的刮乱了贝奇的头发。
    小杰一甩钓竿，把雷欧力落下的手提箱勾到手中。
    “真酷啊，待会也借给我玩玩吧？”奇犽兴奋的看着钓竿。
    “那你要把滑板借给我吧。”
    “好啊。”
    贝奇怔怔地看着他们。
    “贝奇也要试试吗？”小杰转头问她。
    “好啊，我可以把漂移板借给你。”她鬼使神差的回答，声音听起来干巴巴的。
    “那我们三个人就可以互相交换了。”小杰很开心。
    贝奇看着他的笑容，感觉好像被烫了一下。她理了理头发，第一次主动开口：“我们也到前面去吧。”
    “嗯！”
    得到回应的贝奇想，原来也不是太难。
    贝奇、奇犽、小杰三人加快速度，向队伍前方冲刺。
    路过东巴的时候，贝奇的目光在他和眼线三兄弟身上来回扫了两下，又在一旁的网瘾男身上打了个圈。
    等超过金发美人，哦，小杰说他叫酷拉皮卡，是男生。超过他和半裸的雷欧力的时候，奇犽突然提议：“呐，我们比赛吧，看谁先到。”
    “好啊，输了的人要请客吃饭。”小杰马上复合。
    贝奇看了看目之所及，一望不尽的阶梯。又看了看奇犽闪烁的眼睛。
    “好啊，我要吃冰淇凌火锅。”话音一落，贝奇双腿用力，带板跳上下水道侧壁，斜站在管道上，飞快的窜了出去。
    留下瞪大了眼睛的奇犽，小杰还在感叹真厉害。
    如果速度太慢，她是没办法贴在侧壁上的。
    奇犽也马上意识到这个问题，招呼小杰追了上去。
    贝奇在侧壁上一路蛇形，奇犽和小杰也动作迅速，他们很快追到了萨茨身边。
    “不知不觉间我们已经跑到最前面了呢。”小杰扭头回望。
    “嗯，但是步伐已经减慢了。这样……”奇犽说着看向贝奇。
    因为速度降低，贝奇已经降到侧壁的圆管上。管道直径只比漂移板宽了一点点，贝奇滑得有些艰难，可她还是不愿意跑步。
    见奇犽觉得无趣，小杰问他：“你为什么想成为猎人？”
    “我？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也不是很想当猎人，只是听说试验中有可怕的难关，还以为会很有趣就来了。现在看来也还好吧。”
    “你呢？”奇犽反问。
    “因为我爸爸是个猎人，所以我的目标就是像爸爸一样，成为猎人。”小杰头上开始冒出汗珠。
    “你爸爸是个怎样的猎人？”
    “不知道！”
    奇犽哈哈大笑：“你真是个怪人！”
    “是吗？”小杰不解。
    “你想要成为你爸那样的猎人，可是却对你爸一无所知。”
    小杰开始滔滔不绝的讲述：“我自出生起，就是米特阿姨养大的。只在相片中见过爸爸。”
    “米特阿姨是谁啊？”
    “我阿姨。听她说我爸也是在12岁参加试验，合格之后成为猎人的。然后他就离开岛上，我想知道他不惜丢下我都要当的猎人，到底是什么样子。”
    他越说，贝奇的脸色越糟糕，只不过她本就苍白，看不太出来。
    奇犽好像感觉到什么，看向她。
    贝奇抿唇：“这上面不好走，我和你们一起跑好了。”收起了漂移板。
    她抬眼对上奇犽探究的视线。
    她在掩饰什么。
    他知道我在说谎。
    二人目光一触即分。
    两个人都沉默下来。身边只剩下小杰的声音。
    “在几年前，我遇上一个叫凯特的人，他告诉了我许多关于爸爸的事。发现鲁鲁加文明的遗迹、找出双头狼繁殖法，发掘到刚果金矿脉，消灭古特匪帮……”
    终于，小杰讲完了他所知道的父亲的辉煌历史。
    贝奇一点也不想听，可小杰的声音一直不停的钻进她的耳朵。
    “那不是很了不起吗？”奇犽搭话。
    “我也不知道，但是看到凯特自豪地，把这些当作是自己的事一般告诉我……我就下定决心……我也要成为像爸爸那样的猎人。”
    贝奇默默地跑在旁边，再没搭腔。她终于明白为什么第一眼看到小杰就不喜欢他了。他太像那个讨厌的家伙了，或者说，简直就是那个人的缩小版。
    在她有些接近放空的时候考生们骚动起来。
    “快看，有光，是出口！”
    贝奇抬头，看着许久未见的光亮，微微眯眼。
    小杰和奇犽，发力冲向出口。
    贝奇看着他们逆光的背影，咬牙跟上。
    三人同时冲上地面。小杰说大家互相请客吃饭，这样就扯平了。
    贝奇没什么兴致，她只想远远的走开。
    贝奇站在角落里默默不语。直到考生们到齐，萨次解说了失美乐湿地的欺诈生态，突然一个人从她身侧冲了出来。
    “骗人！他在说谎！”那人摇摇晃晃的指着萨次大叫，“他是冒牌货，我才是真正的考官！”还拖出来一只吐着长舌头的人面猿作为证物。
    贝奇看了看那人，又看了看动摇的考生们，在心里嘟哝道：“真傻！”也不知道是在说谁。
    可下一秒，几张扑克牌激射而来，在她面前几厘米远的地方擦过，插进了那人血肉里。
    好可怕的杀气，贝奇瞳孔急剧收缩，又是西索。
    西索笑得肆意且变态：“原来如此，这下确定了，你才是真的吧？”他的杀气转向萨次。
    刚刚他又瞄了贝奇一眼，贝奇没敢抬头。现在他把目标转向其他人，她求之不得。
    几根发丝飘落下去，贝奇惊恐的摸了摸头顶，她该不会是秃了吧。
    手指接触到丝滑的感觉，还好，头发还在，她松了一口气。
    “笨蛋。”
    贝奇闻声猛然扭过头去，是奇犽。她面无表情翻了个巨大的白眼作为回应。
    等西索和萨次交锋完毕，贝奇感觉到那个变态的视线又转回到自己身上。
    战斗狂她还是理解的，可是她不理解西索这种自我高潮的战斗狂。她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孩，有什么好看的。
    别过头躲开西索的目光，看着一脸期待的小杰，她又是一阵头痛。
    真是糟糕透了，等下就和他们分开。
    唔，或者，找点乐子？
    贝奇一遍又一遍的扫视人群。
    那个网瘾男，确实已经不在了。而东巴眉眼间都带着愉悦。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好好回报下这个坏大叔好了。她眼中闪过一丝兴奋。
    “你在想什么？”奇犽很好奇，他总能看出贝奇的一些想法，却又不是凭借自己以往的经验。就像是本能，或者说对一个熟知的人的了解。可他却十分肯定自己并没有见过贝奇。而从贝奇对他称得上有些冷淡的反应来看，贝奇也不曾见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