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6章 也要小小感谢一下自由贸易
第796章 也要小小感谢一下自由贸易“不过是安土幕府用来掩饰战败的把戏罢了,若是没有幕府那些公卿、大名们的推波助澜,一群不登大雅之堂的买办,一群信奉极乐的疯子,怎么可能成功?”张居正听完了王崇古的话,摇头说道。
白鸡毛运动是表象,而安土幕府掩饰战败,是本质。
现象出自于本质,张居正看问题,从来都不只看现象。
如果有人用各种言巧语煽动各种风力舆论,把现象凌驾于本质之上,只让大多数人看到现象,而不让大多数人看到本质,那这一定是个骗局。
戚继光的新兵法《战争论》的推论:军事失败会最快速的蔓延到政治活动之中,导致政治失败。
而倭国的白鸡毛之事,是倭国在朝鲜战场战败的结果。
“兵源不足,前线士气低迷,但是没有足够的兵力补充。”兵部尚书曾省吾,确定了张居正看问题的角度。
从战报上来看,倭国在朝鲜战场上兵力不足,接连的大败,让士气萎靡不振,后方没有足够的兵源补充,很多攻防,都是虚应其事,有的时候还会故意投降,用铃铛换十几年的饱饭。
安土幕府需要更多的武士、足轻进入战场,即便是战报上一再渲染是胜利转进,但战线在频繁的收缩。
大明开海十五年了,倭国的商人到长崎贸易,总会带来一些大明的战报,这些战报,可不像大本营军报那样全是大捷。
相反,被阉割了送到鲜卑平原种土豆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倭国。
武士、足轻们,普遍不愿意进入战场,那是送命。
白鸡毛这种羞辱方式,则是激发所谓的武士精神,如果不死在战场上,那就死在羞辱之中。
即便是在前线伤退的军兵,也要面临这种羞辱,以至于倭国的武士足轻,宁愿战死在前线,也不愿回到家乡面对白鸡毛的羞辱。
沈鲤思索了片刻说道:“按照万宗伯的国朝构建而言,倭国正好处于未能完成国朝构建的关键时间,具体而言,有一定的道德,有些小礼,而无大义,这就是此时倭国的状态。”
“若是在大明干预之前,织田信长也好、羽柴秀吉也罢,德川家康也行,无论是谁,完成了倭国的大一统,就会完成国朝构建。”
“有了足够的共识,打就倾尽国力,拧成一股绳,哪里还要通过这种方式,去羞辱足轻武士,让他们上战场?”
“若是像别的蛮夷,国朝构建连个地基都没有开挖,就像是印加古国,面对泰西殖民者一样,作鸟兽散,根本没有战争的说法。”
“这也是安土幕府为何要任由白鸡毛之风愈演愈烈的原因。”
礼部尚书从礼本身出发,去讨论这个问题,倭国现在不上不下,才搞出了如此抽象的一幕。
再往下,根本不会有侵朝战争,根本组织不起来;
再往上,直接抓壮丁,哪里还要搞白鸡毛。
李幼滋听了半天,眉头紧蹙的说道:“按照倭国的刀狩令,倭国平民不能持有武器,而武士足轻可以持有。”
“若是那些手无寸铁的人被羞辱,也就罢了,这些战场上退下来的伤兵,手里有武器,还能被人如此羞辱?”
李幼滋不敢想象这一切发生在大明,真的发生了,大明建了那么多忠烈祠,全都白建了。
“对啊,这拿着武器,还能被人羞辱?”朱翊钧一摊手,觉得这极乐教能把这事儿做成,实在是有些神奇。
手里拿着刀,被拿着鸡毛的人羞辱,实在是天下奇闻。
若不是刑部尚书奏闻,朱翊钧还以为是鼓噪速胜论的谣言。
大明有些人是极为傲慢的,大明物华天宝无所不用,军兵训练有素,军备精良,就想着一个月把倭国推下海,三个月把倭国全境都占领了。
速胜和速败,都是不符合践履之实的荒谬论点,国与国之间的交锋,总是旷日持久。
王崇古回答道:“人少,倭国前线有十五万的军兵,还有十五万待命,城里的极乐教众多,留在后方的武士足轻人少,人少,即便是愤慨,也只能自杀了。”
“最勇敢的人战死了;不太勇敢有些心思的人,在朝鲜战场修建的山城里苟活;有些廉耻心的人难以忍受白鸡毛的羞辱,已经准备进入战场。”
“剩下的乌合之众,就更加完全无法反抗了。”
王崇古详细的解释了这个问题的关键,战败或者损失巨大的战胜,是抽骨之痛,抽掉了国朝的脊梁骨,那自然是各种妖魔鬼怪,层出不穷。
“原来如此,朕了解了。”朱翊钧了然,李幼滋也听明白了,这些人拿着武器,在后方沿海城镇里,也是弱势的一方。
王崇古继续说道:“极乐教的白鸡毛行动,是符合他们的教义的。”
“在极乐教信众的眼里,对朝鲜发动的战争,彻底得罪了大明,让大明彻底收紧了市舶司,在战争之前,倭国的商人还能在万国城活动,战争之后,再也无法踏足极乐净土了。”
“极乐教徒认为,战争,绝了他们通往彼岸、极乐净土的路,那么发动战争的幕府是罪人,而参与战争的足轻、武士是帮凶。”
“那么,羞辱这些伤兵、不肯上战场的懦夫,就是理所应然的,因为他们都是罪人,有原罪的罪人。”
朱翊钧一听到原罪、罪人这种话,就立刻嘴角抽动了下,这股子宗教的异味,实在是太重了!
哪怕是搞点封建主义啊!
这是真正的兜售赎罪券,各种宗教都会兜售赎罪券,穷民苦力们,辛辛苦苦、拼死拼活赚来的仨瓜俩枣,都会成赎罪券,连个心理慰藉都难以获得。
这也是朱翊钧对大光明教十分抵触的原因,他的态度依旧坚定,因为他的态度稍微松动点,恐怕这大光明教会在大明传的遍地都是。
“啧啧,群魔乱舞啊。”一向不怎么爱说话,并且有点信仰水火神蒸汽机神的工部尚书汪道昆,难得表达了一下自己的意见。
太乱了。
“陛下,应该严厉禁止极乐教在大明的传播,绝对要出重拳,定为邪祟,严刑重典,绝不可在大明广泛传播。”王崇古提到这个,就是为了严格禁止极乐教在大明的传播。
“然也,王次辅尽管动手!”朱翊钧非常肯定的说道:“必要的时候,缇骑可以出动配合行动。”
北镇抚司缇骑有优先执法权,稽税院隶属于南北镇抚司,缇骑出动,就代表着皇帝的重拳。
比松江府叫魂术还要离谱的多,叫魂术最起码有点捕风捉影的东西,这极乐教完全是邪祟了,比当年王仙姑的合一众还要抽象数倍。
“臣遵旨。”王崇古俯首领命,他其实想解释下,其实大明各地按察司也不是摆设,真的是派下了任务,这些极乐教众成为指标的一部分,一般用不到缇骑。
王崇古没说出口,在官场上混,要给自己留出冗余来。
话说大了,真的闹大了,按察司压不住,就得指望缇骑去了。
“工部奏闻,五月十七日,九龙大学堂,正式开始营造,国帑内帑合计出资一半,地方出资一半,目前各地巡抚反应积极,都是确保今年年底完成第一期工程,明年上元节后开始招生。”张居正汇报了兴文的具体情况。
和皇家理工学院一样,分为了四期工程营造,先把学舍、学堂营造起来,摊子铺起来,然后其他的地方,在日后四年时间里,不断增设。
朱翊钧让冯保拿来了支票本,打开了钢笔,写上了小写、大写数字,然后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将支票撕了下来,递给了冯保说道:“内帑负担的第一期二百万银,散朝后,户部到内帑支取。”
“臣遵旨。”王国光深吸了口气,接过了皇帝陛下的支票。
陛下打钱依旧迅速无比。
不得不说,皇帝撕支票的样子,确实比沙阿买买提扔钱袋子要潇洒的多,毕竟沙阿买买提扔一年也就扔个几千两银子,陛下大手一挥,就是二百万银。
对于正经事,朱翊钧从来都不吝啬,钱如流水;
但是对于不太正经的事儿,比如赏赐百艺之类打肿脸充胖子的事儿,那就敬谢不敏了。
户部尚书王国光站了起来俯首说道:“陛下,大明已经实现了煤银对流,经济开始循环,为大明贺,为陛下贺。”
“臣等为大明贺,为陛下贺。”张居正带领群臣,祝贺了大明,祝贺了皇帝。
这里面有两件事值得庆贺,第一件事,自然是王国光所说的煤银对流,北方的煤,南方的白银和货形成了对流,经济循环建立。
当煤银对流建立起来时,当一年十二亿斤的煤炭南下的时候,一道伤口终于停止流血。
自从孝宗朝的时候,南北的撕裂、对立开始加剧,因为本来调节白银、各种货物的开中法彻底失效后,北方和南方互相看不顺眼,南方觉得北方是吸血鬼,北方看南方是大肥羊。
(边方银贱谷贵、腹地银贵谷贱困局)
大明用了整整十五年,才把这个伤口缝好,不再流血,至于什么时候能够完全康复,那只有天知道了。
经济的撕裂,造成了政治撕裂和共识的撕裂,其最终结果,就是多尔衮带着北方汉人,把天下又打了一遍。
在鞑清统一天下后,册封了四位汉人,平西王吴三桂、平南王尚可喜、靖南王耿仲明、定南王孔有德,战功赫赫。
而鞑清的第一个汉人丞相叫洪承畴,而洪承畴即是鞑清入主中原的肱骨之臣,也是崇祯朝的中流砥柱。
晋商在天启、崇祯年间,不断走私各种钢铁火羽到辽东,在鞑清坐江山的时候,成了鞑子王的座上宾。
洪承畴招抚江南诸省,经略五省,为了鞑清的江山社稷,可谓是披肝沥胆。
当然鞑清坐稳了江山后,这些人,全都上了贰臣传,成了‘遭际时艰,不能为其主临危授命,大节有亏’的贰臣贼子,而晋商也被康熙给收割了,凑了军饷打准噶尔。
而煤银对流弥合了这种矛盾,毕竟北方的煤炭、、机械、毛呢等等原材料都是南方的刚需。
经济是一切的基础,经济循环一旦建立,南北基于经济的撕裂就开始停止,共识重新建立。
申时行告诉姚光启,南北当然可以较劲、可以分歧,可以竞争,甚至可以对立,但一定要对立统一。
这种对立统一一定是建立在经济统一上,不改善经济基础,大明反对大明的撕裂会越发严重。
“当年的四百万石漕粮,的确是百万漕工衣食所系,但在今天回头看,就发现,这四百万的漕粮,同样是这百万漕工的枷锁,也是运河经济带的枷锁。”王国光颇为感慨的说道。
煤银对流就是将山西、绥远的煤炭挖出来,在当地加工成为焦炭,然后通过驰道运送到京师,再从京师运河南下,在渤海湾不结冰的时候,海运是更佳的选择。
不用运河,用海运,又释放了京杭大运河的运力,一些更加昂贵的商品,会选择更加安全的漕运,京杭大运河这条大动脉,从来没有如此的繁荣。
这就是第二个值得庆贺的地方,除了实现了煤银对流之外,大明的大动脉,京杭大运河,终于再次焕发了勃勃生机。
运四百万石漕粮的时候,因为占用了河道四个月的运力,导致运河两岸其实非常的贫穷,贫穷会滋生愚昧,贫穷会滋生帮会。
运河两岸,大大小小有一百多个各种漕帮,各种乱七八糟的邪祟,蛊惑人心。这些邪祟顺着货物传的哪里都是,朝廷根本无能为力,一来没有精力,二来需要愚昧来维持稳定。
这里面的矛盾非常非常的复杂,地方官员根本无法管,而现在,随着经济带的形成,帮会逐渐消失了。
衙门也不需要再依靠这些帮会催逼税收,光是钞关抽分,衙门的银子多到不完,两岸的百姓也不需要再紧密的团结在这些漕帮的周围,来对抗乡贤缙绅、势要豪右、衙门衙蠧的催逼。
本来愈演愈烈的漕帮和邪祟文化,失去了土壤,慢慢就凋零了。
林辅成、李贽在讨论宗教对人的异化时,认为:要禁止邪祟的传播,宗教对人的影响,首先就要让人脱离必须要逃避的环境。
朱翊钧笑着说道:“尧帝曰:君臣同心,其利断金;同心同德,其力断玉。今朕训诫尔等,务使君臣一心,共图国是。”
“今日大明中兴之功,非朕之功,爱卿皆为中兴肱骨之臣,军工民皆为中兴血肉之基。”
大明万历维新取得了初步结果,全都是大明的皇帝英明!臣子尽心办事!军兵、工匠、百姓们的勤劳!
当然,文华殿上这帮大小狐狸心照不宣的一件事就是:也要小小感谢一下自由贸易。
至于大明货物究竟怎么自由流动,利润是否合理,君臣、士大夫们,在这个鲜锦簇的时候,不会去过多的讨论。
倭国的极乐教,看似和大明没有任何一丝一缕的关系,不是大明人搞出来的,也不是大明人传播的,更不是大明人故意放纵极乐教的壮大,但这一切都和大明开海有着极其紧密的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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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后即便是有人翻开史书论罪,朱翊钧也不在乎,他活着没人敢说,他死了…死都死了,尘归尘土归土,随便说。
“朝廷现在有些地方捉襟见肘了,朕以为可以效仿绥远驰道,发行一些国债,借钱来修驰道,不知道户部意下如何?”朱翊钧看向了王国光。
大明绥远驰道的确还没有回本,但一千万银的国债已经还完了,并且户部还在燕兴楼交易行,回购了一部分当初发下去的股份,这眼看着大明财政稳健,朱翊钧把主意,打到了国债之上。
内帑还有点银子,但那点银子不够修驰道了。
“陛下,借了钱是要还的,朝廷不还,就得大明百姓还。”王国光俯首说道:“陛下,国朝不适合借钱。”
王国光不主张举债发展,因为他说过:负债会让人失去自由,变成奴隶。
对于个人这句话成立,对于朝廷,这句话也成立。
“债务也是资产。”朱翊钧看着王国光十分确认的说道:“绥远驰道的效果,大司徒也是非常认可的。”
“朝廷举债,借来的银子,就是可以支配的财富,尽管这些财富需要归还,但也是资产的一部分。”
“朝廷举债,把借来的银子,用在各种经营上,修建驰道、疏浚水路、兴办学堂、筹建官厂、种植园等等,为朝廷带来丰厚的回报,而我们要付出的仅仅是利息罢了。”
“举债收益大于利息,就可以举债发展。”
朱翊钧在尽力说服大司徒和少司徒,举债并不危险,只要控制在合理的范围内,大明就可以快速发展一段时间。
高速发展之后,肯定要还钱,经济就会进入下行周期,但只要举债的收益大于利息,那这就是良性债务了,不仅无害,还有益处。
在上行周期举债来快速发展,只要资产的积累越多、资产回报率越高,在下行周期的时候,得到的回报就越多。
那时候,顶多算是发展较为缓慢,而不是下行,甚至可以逆周期的发展。
大明大司徒和少司徒,总是把举债看成洪水猛兽。
“陛下已经讲了很多次了,臣不是不信理论,陛下想的很对,但臣还是不能举债。”王国光非常的强硬,他继续说道:“臣是不相信人。”
“这举债,就像是吸阿片一样,起初,债务的规模还会有意控制,当尝到了这种甜头,就会一直举债下去,并且借新还旧,最终债务的规模,庞大到无人可以处置,雪崩的时候,会淹没所有人。”
借新还旧,以债养债,很有可能越滚越大,最终无法收场。
费利佩已经破产两次了,若不是新世界的天大财富作为支撑,恐怕,泰西万民对他的信心,是无法支持他第三次发行债务的。
关于是否举债发展,皇帝不止一次提起,而户部不止一次反驳。
只要有足够多的新兴产业、足够多的资产积累、足够丰厚的资产回报,举债循环发展的整体速度,要高于稳健财政政策的发展速度。
因为举债发展,资产累积速度更快。
绥远驰道和绥远矿业,当时朝廷没有银子,但迫切的需要修建绥远驰道和矿业官厂,举债后,立刻有了足够的资金来投资。
而且数年后,回头看,这是一笔极其成功的举债投资,其提前获得的收益,超过了付出的利息。
更早的完成资产累积,更早的获利。
张学颜出列俯首说道:“陛下,举债发展,一定会陷入上行和下行的周期,这里面有一个问题,是户部、廷臣、陛下,必须考虑的问题。”
“那就是在下行周期的时候,如何忍住不借更多的债务,来平息人们对发展缓慢不满?”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举债发展速度更快,上行周期的发展,一切都欣欣向荣;但到了下行周期的时候,就会变得一地鸡毛。
所有人,上到皇帝,下到百姓,都习惯了高速发展带来的海量利益,下行周期要还债的时候,经济增速放缓,可以分配的增量利润减少。
这种巨大的落差,很难被所有人心平气和的接受。
万民的怨念会增加、万众一心的凝聚力会被动摇、对国朝的质疑声浪会变大,最终会由大臣传导到皇帝的耳朵里,喋喋不休。
继续发债,债务规模扩大,最终砸死所有人。
这就是户部坚决反对的原因,无法控制的债务,还不如没有。
“陛下,把黎牙实送回泰西吧,大明有了足够的通事,不需要他继续翻译泰西的书卷了。”沈鲤立刻站了起来,俯首说道。
黎牙实给陛下讲过费利佩二世来钱的路子,费利佩二世用自己手里的黄金,发行了大量的债券,热内亚商人赶到马德里,将这些债券购买后,再转手卖给其他人谋取利益。
费利佩一共两次宣布了破产,破产之后,就没有必要还钱了,然后继续发行债券。
在沈鲤看来,都怪黎牙实这个泰西人,教坏了皇帝陛下!
发债,动摇国本的举动,陛下反复提及,不是这个黎牙实说起,仁德的陛下,怎么会动这个心思呢!
“度数旁通,我们举债的规模,发展的收益,都做好了预案,不会让债务失控。”朱翊钧试探性的说道。
用数学作为缰绳,将债务的规模牢牢的束缚住,用各种指数,去衡量经济情况,控制债务规模,看起来是个不错的选择。
当然也就是看起来合理。
张居正出班俯首说道:“陛下,政令,终究都是要人去推行的。”
五步蛇王崇古曾经在《论奸臣的自我修养》,总结过当官的三件事,在王崇古看来,当官特别简单,搞清楚三件事,这官就做好了。
分别是:下面人不满意了,怎么办;上面人询问,怎么答;各种事儿,具体交给谁去办。
只要把这三件事想清楚搞明白,离任的时候,收获几把万民伞,轻轻松松。
而张居正的意思是,冰冷的数据,是无法束缚人的决策的。
度数旁通,顶多成为一个参考,但无法左右人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权势、财富,做出各种不符合规律、客观事实的决定。
而且这些冰冷的数据,无论设计的多么精密,最终都会为了给政令让步,做出修改。
粉饰太平也好,追求晋升也罢,无论出于什么目的,统计数据,都会失真。
朱翊钧环视了一圈,廷臣没人支持举债发展。
“好了,继续廷议吧。”朱翊钧思索了下,摆了摆手,举债之事,仍然无法通过廷议。
其实大臣们没说出口的理由,还有一个,那就是大明皇帝不是费利佩那个西班牙国王,大明皇帝不可以失信,更不可以欠债不还,这对皇权的伤害是致命的。
费利佩二世可以失信,因为他的权力本身就是有限的,各个地方高度自治。
但大明皇帝不能失信,大明皇帝失信天下,那就是人心启疑,国将不国。
肩扛日月,江山系于一身,从来都不是妄言,而是现实。
其实朱翊钧的想法也挺简单的,债务滚得太大了,就解散朝廷,朕被奸臣蒙蔽了,都是奸臣误朕!朕一定痛改前非,肃清积弊,之后依旧我行我素。
这种法子,太常见了,比如削藩没削明白,搞出了七国之乱,晁错就被杀了;比如严嵩、严世蕃父子,搞得天下沸反盈天,推出去斩了,也足够交代了。
这种把戏,不稀奇,东方有东方的玩法,西方有西方的玩法。
臣子们并不想答应,都是千年份的老狐狸,那点上不得台面的小心思,谁也瞒不了谁。
就像陛下了解臣子那样,臣子也非常了解陛下。
“吏举法的事儿,言官们没人反对吗?”朱翊钧询问起了政令的推行。
“禀陛下。”梁梦龙出班俯首说道:“王次辅的办法是非常有效的,兵贵神速。”
“臣昨日就给一百五十名吏员,办了委培入学,这消息,先是在吏员口中传开,而后官员才知道,木已成舟了,朝臣们,就不好反对了。”
官员之所以是官员,吏员之所以是吏员,就是因为获得信息的渠道和速度之间的巨大区别,很多风向上的变动,官员们第一时间知道,这些吏员只能依托于官员而生存。
但,这一次,吏举法,是吏员们先知道的。
一令开天门,万道震乾坤,这法子吏员们知道了,无不感念皇帝的恩情!
大抵就是:陛下心里有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