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亲

    母亲是一个古老而又永恒的话题。而我的母亲，对我来说，又是一个全新的主题。我学的是文学，在我所有的写作中，我未曾给我的母亲写过任何文字。而此时此刻，夜半孤灯下，实则有太多的心里话要诉说
    母亲是中国劳动妇女中最为普通、最为平凡的一员。她和新中国一同诞生，共生六个儿女，但在身边长成的只有我兄弟三人，三个姐姐从小就送人了。母亲的一生是坎坷不平的，走的是一条曲折、充满荆棘的路。
    少女时的母亲，高挑的个子，一头乌黑亮丽瀑布般的秀发，清纯秀丽的脸蛋人见犹怜。然而，美丽的外貌并没有给母亲带来什么好运。母亲在娘家没有过上好日子。她秉性善良，从不与人争，处处以和为贵，总认为退一步海阔天空，所以在她四姊妹中，数她吃苦最多，但母亲并不记较。大概是长女的缘故，如今年岁又大了，母亲对娘家人特别的维护。
    二十四岁时嫁给了在农村当教师的我爸。由于村庄上读书人少，父亲虽说是三代单传，出众的口才、见人三分笑的性格赢得颇高的声望。村上逢年过节，娶亲嫁女，总要请父亲去主持大局。父亲只是在对待母亲近乎苛刻，甚至不近人情，经常揪住母亲的头发就打。母亲也默默地忍受着，她只希望我们三兄弟长大后能理解她。
    就在我读四年级的时候，父亲溘然病逝了。家中顶梁柱的怦然倒塌，大家猝不及防。家里的大小事务一下子全撂在母亲单薄瘦弱的肩上。当时我们三兄弟大的才14岁，小的才5岁。母亲毅然拒绝劝她改嫁的说法。此后一年，母亲昼出夜伏，往返于县城和家里之间。看尽了别人的白眼，受尽了别人的嘲笑。生活的痛楚，我的笨笔写不出一万分之一二。天道酬勤，组织解决了我一家的农转非问题，把母亲安排在一所镇小学工作，我们一家也搬到了学校。
    当时一家四口，全靠母亲105元工资养家糊口。每天午餐总是我家最晚，因为母亲一般都在十二点左右罢市的时候去买便宜菜。两斤菜油要从月头吃到月尾，菜上面见不着半点油星，更别说是开荤了。左邻右舍总是同情地端来菜饭给我们。逢年过节，别人家大鱼大肉，我家一条鱼却要吃到正月十五。从四年级到初中毕业，我就没吃上一块钱的零食，没有穿上母亲给我买的一件新衣。在母亲的精打细算下，我们一家人尽管过得十分的拮据，但基本能维持生计。
    缺衣少食还是小事，我们兄弟还经常让母亲闹心。我还深刻地记得1991年春节的一天，母亲出门了。表哥和哥哥一起捉弄我，我追不上他们，又吵不赢打不过，实在忍无可忍，抓起桌上盛食品的碟子盖就往地上摔。大家一下子全懵了，就这个碟子能抵全家二天所有的开销。摔坏了，谁能承担这个责任？我们顾不上吵架了，赶紧将破碎的盖子藏在橱子里。几天过去了，忙碌的母亲并没有发觉。纸终究包不住火。有一天，母亲找衣服，我的心几乎提到嗓子眼了。当她伸手要打开橱子，我一个箭步冲上去，按住橱门，说：“妈，我来帮您找。”母亲看出了我的异状，执意打开了橱子。母亲见我战战兢兢的样子，宽容地原谅了我的过失。这个深红色缺盖的碟子至今我还珍藏着。
    生活的苦像一条条恶毒的藤条抽打在母亲的身上，母亲默默地忍受着。在外面无论受了多大的委曲，母亲从来不对人家闹，总是一个人含泪回到家里照常做事，外人看来根本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母亲总是告诫我们“要把别人看得比你高，要懂得尊重别人。”“忍一时之气，方解百日之忧。”受母亲的严教，我们兄弟三人都得以长大成人，艰苦的岁月也在母亲的身上留下了深深的烙印。
    我考上师范时，哥哥已经离开了学校。本来，一所体校已经相中了他，但家里没有钱，只好放弃了。如今，每当谈及哥哥没有正式工作，母亲都愧疚不已。每次我从学校回来，就是家里改善生活的日子。母亲总是把肉夹给我，弟弟也只有眼馋的份了。当弟弟上师范时，我已经参加了工作，就和母亲在同一所学校。那时，家庭条件虽然好了不少，母亲又愁上了给哥哥娶亲。
    忧愁窜上了她的两鬓，忧虑布满她的额头。青筋突兀的手、弓形的脊背、干涩的身躯显示母亲峥嵘的岁月不再了。母亲老了。我们对她说：“儿孙自有儿孙福。”“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但她依旧是那么忙碌，脸上还是挂着无尽的愁。
    如今，弟弟也参加了工作，侄女已经四岁了，为方便哥嫂工作由母亲带着。二姐小姐在大姐的带领下，也团聚在母亲的周围。现在一家虽说不富裕，倒也衣食无忧，其乐融融。母亲工作之余，多半翻地种菜，洗衣做饭，当然考虑最多的还是我的终身大事。
    母亲是伟大的，没有母亲当年誓不改嫁的决心，哪有我们六姊妹的团聚？没有当年母亲任劳任怨的苦劲，哪有我们今天的幸福生活？
    在我所有的情怀中，最浓郁、最无法割舍的一缕是属于母亲您的。人生倘若真能投胎转世，世间倘若真得有生死轮回，那么我还真希望得到上帝的眷顾，让我的来世还能再做母亲您的儿子，永远的儿子。
    祝妈妈健康长寿！
    愿天下父母平安度春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