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队友拖后腿的情况下,保持严肃是很难的
费佐在站定于球形星图投影仪前的莫伊娜身边驻足,正准备打开量子通讯投影的他余光瞥见后者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挪,扭头提醒道:“这是小型会议室,理论上只是单人使用。所以通讯投影的扫描范围比较窄,如果你离得太远可能会无法捕捉到影像。”“无所谓,让我的影像和其他塔克里人出现在一起对我来说是一种耻辱。”话是如此,但阖眼的莫伊娜还是让自己往回蹭了一点点。
无奈地叹了口气,塔克提斯船长打开了通讯频道,让另外两艘参与试航任务的星际巡洋舰的塔克里船长半透明的投影出现在球体对面。
“啊,我们的塔克提斯船长上线了。”叁个船长中最年轻的塞勒特·卡沃什的站姿挺拔又标准,弯曲的上声骨奏出郎爽温暖的合音,“恭喜你和你的儿子发现了友好的新种族外星人,我一直想当面——嗯,至少亲口对你的投影说这个。”
“而我想说,作为会议的主持人,我觉得塔克提斯船长比其他参会者还要晚开启通讯频道,并不非常符合礼仪。”拉长的音调带着些许烟哑,就像极地海洋里的由高浓度盐水和海冰形成的“死亡通道”,阴冷低沉地给所有听到它的人冻上一层薄冰,“我们的时间是宝贵的,在向高阶军官发布紧急会议通知的时候,你就该做好会议准备,或者至少安排人员进行线上接洽。这些军事礼仪连雏兵都知道,难道我们的塔克提斯船长不知道?”
费佐看着球体对面的瓦卡阿德·厄哈斯的投影——他甚至没打算从椅子上起身,只是单手撑着下颚板,挑眼正对他的视线。
“啊,真是浪费人力资源的礼仪习俗。难道是塔克里的高阶军官会看不懂会议开始的时间吗?”虽然真的不喜欢费佐,但面对一个比他讨人厌一百倍的典型塔克里高官,莫伊娜着实憋不住自己。
瓦卡阿德从上声骨里吹出一声故作讶异的哨音,把细瞳斜向在投影系统边缘贝里斯人:“抱歉,但你是谁?”
“我是开拓号的首席医疗官,临时大副,莫伊娜·迷拉洋,我……”
“你原来的大副怎么了?”没等莫伊娜说完就把视线重新放回费佐身上,打断她的话的瓦卡阿德根本不在意自己这种行为有多失礼,完美地践行了“严以待人,宽以律己”的双标态度。
对触手发黑的莫伊娜抱歉地嗡嗡安抚着,费佐不得不优先瓦卡阿德的问题:“她因为没有交公共清洁费且导致了船内一级空气污染问题,被我以正常流程革职且遣返了。”
瓦卡阿德的投影动作和声音不正常地停顿下来。而没有暂停自己投影界面的塞勒特则直接不顾形象地笑弯了腰,撑着自己膝盖缓了好一会才重新直起身:“好吧,考虑到她的外貌,拒绝她的邀请确实是一件很难的事,我必须承认她是我见过最俊美的女人——直到我见到了莫伊娜大副,您真是我见过的最美丽高贵的贝里斯人。”
纯黑的眼瞳掩盖得了莫伊娜上翻的白眼,却无法掩盖她对这位轻浮的塔克里女性发出的响亮而嫌弃的谐音:“如果你们塔克里人浪费时间的文化结束了,可否把注意力集中在正事上?如我之前所说,我是开拓号的首席医疗官,也是宋律——那个新种族外星人的负责医师。她现在的情况并不乐观,我认为我们需要尽快进行长途曲泡跳跃返回科莱妮主星!”
“啊,我记得你们之前的情况汇报。”取消了影像暂停的瓦卡阿德阴郁的谐音再次充斥了整个空间,“修克斯寄生是吧。以她的体积,正常情况下全面寄生至少要90个恒星循环,我们哪怕按计划正常巡航也只会50个恒星年就能正常返回抵达科莱妮主星。”
“或许我们可以取消之后非补给性质的巡航计划,先汇合,然后以短途曲泡跳跃停靠在试航计划中补给性质的目标地的方式进行返航,这大概只需要20恒星年左右。而且也能算是完成了本次试航任务。”而塞勒特则给出了折中方案和舒缓的喉音缓和着贝里斯医疗官和塔克里引路者之间紧张的气氛,“长途跳跃所需的能量是指数级别上升的,无论从经济角度还是从宋律的寄生情况来看,都不需要如此操之过急。”
“不。”费佐坚定的笛音挡住了莫伊娜几乎脱口而出的苛刻指责,“这不是出于宋律的寄生问题,而是她的寿命。她种族的平均寿命只有80年,对应我们的时间大概是77.9个恒星年。”
“而她现在已经22岁,留给她和她家人的团聚时间已经不多。出于人道主义和《种族接触法案》,我要求立即返航!”莫伊娜补充道。
看起来最漫不经心的塞勒特和缓的谐音突兀地顿住,她红色的眼瞳垂下像是在思考什么。但无论她思考的结局如何,她最后都没把它说出口或是暴露出任何情绪性倾向的谐音,只是将视线和回答权交给了试航任务的总指挥官——引路者瓦卡阿德·厄哈斯。
“……有些成长在低以太浓度低的环境下的种族转移到高浓度以太环境后寿命会有所增加。”也沉默了好一会的瓦卡阿德终于开口,“我记得医疗报告里她的细胞以太含量并不高,加上被修克斯寄生的宿主也有寿命增加的情况,这方面你应该比我清楚,医生。”
“是的,我比你清楚,但我难以想象你会在这不确定的事情上下注。你知道我们现在讨论的是宋律的生命,这决不能单纯地从概率、经济或者新型星舰试航任务的角度考虑!我们贝里斯人不会做出如此有辱莱特尔启明的恶毒之事!”
上声骨不屑地哼出了一声嗤笑,塔克里引路者讥讽地偏了偏脑袋:“真的吗?提醒我一下,医生,你们贝里斯人不是刚把你们接受光者恩赐的大氏族屠得一干二净了吗?这也就一百恒星年不到的事吧?还是说我记错了,毕竟我对贝里斯人的历史确实不熟悉,请务必‘启明’我。”
这话就像赫罗斯把一个原子反应堆直接丢进了会议室,让所有人的谐音都暂停下来,连看起来最轻浮最会打圆场的塞勒特的眼瞳都收缩成了一条线,哑口无言地看着瓦卡阿德。她知道这暂时的寂静下是难以预测的爆发在快速积蓄,而且即将抵达临界值。下声骨滚了滚,恒星期的塔克里船长先发制人,抢在反应过来的莫伊娜开口前说道:“我猜我们的引路者确实提前进入了矮星期,连贝里斯人尊贵的阿奎拉王子都不记得了。他可是贝里斯文明的一颗启明星——”
费佐开口插道:“既然你提到了阿奎拉王子,那么我建议我们可以在阿奎拉王子管理的艾涅玛斯大型空间站进行完整的补给,以备之后的长途跳跃。同时,艾涅玛斯具有相当的医疗技术和资源,尤其在治疗修克斯寄生方面具有相当的权威性。宋律可以在那里接受暂时性的治疗,直到补给完成。”
看了费佐一眼,莫伊娜也强压愤怒,接上了他的话——她的个人感受并不优先于宋律的性命,更何况如果能因此获得新种族外星人和贝里斯文明更多的接触的机会,那也值得了:“艾涅玛斯是为数不多的距具有给这个规模星舰提供补给能力的空间站,而且也离边境星系最近,理论上是最适合开拓号进行临时补给的停靠点。”
“但别忘了,那里是中立自由港。”自知失言的瓦卡阿德态度也没有之前那么坚硬了,“艾涅玛斯并不在仙女座联合安理会的管控范围内,带着一个珍贵的新种族大使前往边境星系的中立自由港,这真的明智吗?”
“虽然是中立自由港,但我相信它在贝里斯联盟和阿奎拉王子的联合管理下足够安全。更何况,哪怕不隶属于同一个管理机制,但我们依旧拥有共同的敌人,赫罗斯。”费佐说,“宋律是赫罗斯的高优先目标,开拓号虽然拥有充足的火力,但在试航期并没有配备足够的船员。如果随意停靠在其他具有大型星舰补给能力的边境补给站,风险或许更高。而就算以剩下的能量继续进行短途跳跃,也可能会在汇合前被活跃在边境的赫罗斯部队侦查到。”
瓦卡阿德斜眼向探索号船长塞勒特。探索、开拓、征服,作为叁艘星舰中主要负责勘察任务的侦察舰船长,塞勒特在这方面有绝对话语权。
“他说的确实有道理。”塞勒特因引路者那烦躁低沉的喉音而停顿了一下,无奈地对后者嗡鸣了一声,“他可是传奇又英俊的塔克提斯将军,你觉得他会胡说八道吗?”
“你是个侦察兵。”瓦卡阿德·厄哈斯的喉音带着暗示,“你没有什么更专业性的建议吗?”
“我确实是,但从专业的角度,我也很难否定他的正确性,否则我就是不专业的侦察兵了。”塞勒特吹出一阵婉转的笛音,“如果你要我昧着良心说话,我就必须向你坦白:塔克提斯船长严肃忧郁的美人气场很和我胃口,而莫伊娜大副的忧郁高雅的外貌也正中我靶心,我真的不想因为你我的友情就破坏我在他们心中的美好形象,降低我和他们共度星夜的概率——或许还可能对日后我和那位新种族外星人的友好交流深入沟通造成不好影响,抱歉,朋友。”
骨板暗沉的厄哈斯吹出了警告的哨音。
接到暗示的卡沃什恍然大悟:“啊,对,抱歉,莫伊娜大副,我知道你银白的面纹颜色在你们种族代表你选择进入‘默欲期’,我刚才只是在开玩笑。不过如果你如果在某天选择离开默欲期,我希望你知道我一直都在。”
转头对面板更暗沉的引路者眨巴眨巴眼,她压低了声音、但也没低到让房间里其他人听不到:“谢了,老兄。差点就要惹她不高兴了。”
“我没有……!不要试图跟我套近乎,卡沃什船长,我们没有那么亲近!”
仿佛塔克里引路者咕哝着的烦躁低音打动,恒星期的塔克里女性欢快地唱着歌安慰道:“噢~别这样,瓦卡阿德,我也喜欢你这副高高在上的乖僻模样,真可爱~只是我们关系太好了,我想你应该能为我的大业……嗯,床业,牺牲一下下?”
“我说了,不要跟我套近乎!摆正你的态度,塞勒特·卡沃什!我只是你的指挥官,我们没有那么亲近!”
“噢,我知道你其实是爱我的~”
发出更烦躁的低吼警告,瓦卡阿德撑着下颌的手痛苦地扶额。被没点正经的塞勒特瓦这么一搅合,气势不再的厄哈斯船长在这多方的压力中只得退步:“那么就在艾涅玛斯汇合,然后讨论之后的计划。以及,关于开拓号新大副的任命,塔克提斯,你推荐的人士是奎斯·塔克提斯——你的儿子,是吗?那我衷心你的儿子能比你的医生更胜任这一职务,塔克提斯船长。”
以不怀好意的挑拨离间作为结语,征服号的船长正准备关闭通讯,却发现系统被远程超驰,拒绝了他的离开。
“我还没有说会议结束。”手掌放在通讯面板上的费佐垂眼看着对方恼怒的投影,“我相信你欠我的大副一个道歉。”
“为了什么而道歉?”来自厄哈斯氏族的引路者拔高了音调,语气中讥讽更胜,“为了我说出的一个客观事实?”
“事实上,那不是事实。”闷笑着插口,留下来看热闹的塞勒特补刀,“你确实说错了关于她们还有个王子的事。”
瓦卡阿德锐利的瞪视和几近刺耳的哨音并没有让塞勒特的窃笑声消失,只是让它们转移到了谐音里。
恶狠狠地瞪着塔克提斯紫色作战面罩后的眼睛,厄哈斯怒极反笑:“非常好,塔克提斯。那么,请让我向你现在的临时大副致以歉意并更正:贝里斯人并没有把她们的大氏族屠戮殆尽,而是‘慈悲地’留下了最后一位王子,是我记错了。我为我错误的记忆表示抱歉。现在,厄哈斯,结束。”
用引路者的权限强行结束费佐的超驰,瓦卡阿德·厄哈斯关闭了投影。作为被抛下的船长之一,塞勒特对费佐“啧啧”了一声:“你明明知道他脾气的,而我猜你对你的大副脾气也有所了解——你是故意想让他们吵起来让你的谈判获得优势,还是你早就和你美丽的大副商量好了?”
不等费佐回答,哈哈大笑的侦察舰船长就已经继续道:“无论哪种都很精妙,我非常佩服。希望下次在艾涅玛斯见面时,我能向你多多讨教。直到我们再次相遇在光者的计划之中,塔克提斯船长,莫伊娜大副。卡沃什,结束。”
随着第二位船长的投影也消失,会议室里最后的船长叁个声部同时叹了口气,看向注视着自己的贝里斯医疗官:“在你开口质问之前,我想先为自己辩护一下,我……”
“不需要。”抬手制止的莫伊娜说,“我不需要知道你的计划,只要这能保护宋律,那就够了。我们应该把接下来的行程告知宋律,希望这能给她带来些许安慰。”
“当然。五奈分前我已经给她发了消息,她现在应该马上能到了。”
“那就好。噢,她没有植入脑电系统,无法调用飞船的地磁加速,你让谁接她过来的?沙法尔?”小心掩饰着自己触手暗喜的变色,莫伊娜状似不经意地问。
“没人。我让她坐自动驾驶的穿梭机来的。”
“你让她一个人坐没有驾驶员的穿梭机?!如果她是第一次乘坐类似的载具,不了解穿梭机结构,在慌张中一不小心拉动了座位下的紧急脱离拉杆……”
“冷静,莫伊娜医官,没事的,我带着她坐过几次穿梭机,还教过她基本的驾驶原理。她并不害怕,而且开得很不错……”
“你还让她无证驾驶穿梭机?!”
……
——情况不妙。
虽然对外星人的谐音依旧一知半解,但当宋律走出链接港并走进船长室的那一刻,她还是敏锐地注意到了莫伊娜和奎斯他爸身周的紧张氛围。
以宋律薄弱而有限的社交经验,她觉得这事可能又要赖她。不过好消息是,这不是她家,接下来不会是一场男女双打,顶多被狠批一通。比如他们发现了她生理期还不消停悄悄跟沙法尔奎斯一起胡闹,又或许在他们的文化里可以上了儿子再上爹,但是上了爹又紧跟着上儿子就有点不礼貌了?
“宋律。”奎斯他爸——费佐·塔克提斯出声把越想越怕的宋律从恐慌的泥沼中拉出,他的声音坚硬又威严,就像一块方方正正的惊堂木,让她难以想象那些晚上差点被饼干噎死、和她腻腻歪歪的可怜外星人和这个严肃的船长将军是同一人,“我们觉得你应该有兴趣知道接下来我们的航行计划。我们会在中立自由港艾涅玛斯进行全船补给,并在1个月循环内回到主星科莱尼,获得仙女座联合安理会和塔克里联邦的支持,搜寻并将你送回你的母星,与你们种族建立友好外交关系。”
“贝里斯联盟同样会为你提供支助。”莫伊娜也不甘示弱,“艾涅玛斯空间站就是我们的阿奎拉王子负责管理,那里的医疗技术也非常先进,尤其在修克斯的方面。我们可以在那里为你处理修克斯寄生的问题。”
“哇,真的吗?好棒哦!谢谢谢谢!太感谢你们了!”用几乎夸张的高音配合地捧场,维持着讨好笑容的宋律依旧没有放下警惕。
果不其然,在短暂的停顿后,塔克提斯船长转头向莫伊娜:“你介意我和宋律单独谈谈吗?”
莫伊娜毫不犹豫地答:“考虑到多重因素,我很介意。”
费佐:“……”
没有被困难打倒,费佐迅速转头向更好说话的目标:“那么,宋律,你介意我单独护送你回你房间吗?”
“呃……”看看用蠕动的触手和变换的肤色给自己暗示的莫伊娜,又看看努力在威严和求助之间找到个合适的频率咕噜咕噜的费佐,宋律左右为难,试图当个端水大师,“我是不介意啦,但是……”
“很好。”快步上前的费佐根本不给她说完的机会就将她一把拉起,直接向穿梭港冲去,“那我们快跑!”
莫伊娜压根没想到一位德高望重、成熟稳重的塔克里将军会突然做出如此有失礼仪、幼稚可笑的行为,当着她的面、就在她眼前。哪怕她对塔克里的下限不抱任何希望,这也远超了她的想象,以至于错过了最佳起步时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憋笑的塔克里将军关上穿梭机的舱门。
“你丧失理智了吗?!”愤怒地拍着驾驶室侧窗口的贝里斯医疗官已经准备用奏旋强行破窗阻拦,“让宋律离开!!你这个又老又疯的塔克里人渣!!我就不该相信你!!你就像利珀尔的牙垢,我应该早就用次声粉碎机把你……”
“冷静点,莫伊娜医疗官。”没想到对方会那么抓狂,也怕对方会直接把整个穿梭机撕的稀巴烂——战时和酒馆的经验告诉这位塔克里将军,永远不要挑战一个暴怒的贝里斯人的奏旋能力——费佐不得不出声安抚,“我只是想跟宋律单独谈谈。我向你保证我的脑神经没有问题,心理也很健康,而且会在30奈分内把她送回她的舱室,平安无事,板甲光亮。”
——她根本没有板甲你个蠢货!莫伊娜·迷拉洋本准备这么说,但还是让他们走了。不是因为她相信这个矮星期的塔克里人或者他的脑子,而是因为坐在他身边望着他的宋律眼神。
紧张、担心、害怕,但更多的是期待、喜悦和信任。让她想起了过去的时光——当瑞安娜·贝利希德还在她身边的时光。
因为经常性的曲泡跃迁,她们的繁殖期总是容易错开,而战时能够相会的时间总是如此珍贵而稀少,所以当时冲动的莫伊娜确实会偷偷用一些理论上有争议的处方药,保证自己的繁殖期在她们相会时能够吻合。
也有些时候,年轻的迷拉洋的违规行为会被抓住,她不解风情的上司甚至会在莫伊娜的休假期直接打来视频联络,要求她对莎尔咗的异常用量进行解释。每当这时,她的贝利希德就会躲在她桌子下面,用她粉色的触肢悄悄缠住她的带来安慰,并用和宋律一样的眼神望着莫伊娜:
为莫伊娜可能会因此被骂甚至被处罚感到紧张害怕,却又忍不住因为莫伊娜愿意为她破坏规矩带来小惊喜而开心地期待着。
莫伊娜不想也不能打破这个眼神,她无法承受让它变为彻底的失望和难过给她带来的痛苦。尽管每次想到她的贝利希德,莫伊娜就会更恨这些只懂得掠夺的塔克里一分;但越是想到她的小小科技兵,她就越无法狠心对有着同样遭遇和眼神的宋律偶尔的放纵说“不”。毕竟,宋律是个那么乖巧胆小的外星人,独自一人在一艘举目无亲的外星飞船上,只是被那群塔克里人欺骗,有一点小小的塔克里癖而已,她有什么错呢?
莫伊娜或许不能相信那些塔克里人,但或许,或许她可以试着相信一下宋律的判断和直觉。
……
“所以,等宋律回来的时候,我就出去向她求助。”奎斯再一次和自己新结交的朋友确认计划。
“然后我就假装修水管的时候被卡住了!”借用奎斯的高档防水面漆涂上了自己面纹的沙法尔兴奋地吐着信子,他感觉自己在这昂贵的涂料加持下全身鳞片都在闪闪发光,格外自信开朗。
眼看着一个活动信号即将来到门口,两人再次检查了一下彼此的妆容,确保每一颗水滴都在该在的位置,然后鼓励地互相比了个中指。在舱门滑开的声音中,沙法尔毅然决然地躺在地上、仰面钻进了浴室墙壁打开的隔板里,而奎斯则一脸担忧地推门而出:“不好了,宋律!我们想给你修水管但……”
贝里斯医疗官沉默地看着陡然收声的年轻塔克里人,他湿漉漉的骨板、鲜红艳丽的防水面纹和不着片缕的精干身材,就像一道古法制作的莫姆刺身,鲜美生猛——但很明显不是给她准备的。
纯黑的眼睛毫不掩饰地对这位小心思和莫姆身体一样透明的塔克里年轻人翻了个白眼,莫伊娜不确定对方能不能看出来,但至少他的谐音是变得格外拘谨无措起来。
“——你真的打算用这么老掉牙的方式诱惑宋律吗?”憋了许久,年长的贝里斯着实没憋住,“甚至在我年轻的那个时候都没人会做这种事了。”
奎斯张口欲言,就听见沙法尔的声音闷闷地从浴室里传来:“救命——救命——我被卡住了,宋律,救命——”
没想到她随口吐槽会如一个回旋镖把沙法尔连同当初撺掇他的自己一起和这位塔克里人扎了个对穿,莫伊娜的触手抽搐,黏膜色泽一变再变,然后果决地跳过了这个话题:“你有看见塔克提斯和宋律吗?”
“呃……?”奎斯·塔克提斯不确定地用手指了指自己。
“不是你,是另一个老的塔克提斯!”不耐烦地摆摆触手,莫伊娜没想到这个塔克里人会呆到这个程度。
“哦,你是说我的父亲和宋律。很抱歉,我没有看到他们。请问是出什么事了吗?”
——我就知道不能相信这群塔克里人!在内心暗骂的莫伊娜沉默地看着投影在视网膜上的几个生命信号,和其他人不同,她有权限看到那些被标记隐藏的信号和代表的身份。代表费佐·塔克提斯的信号和宋律的信号正黏在一起,就在这个舱室——只不过在被分隔出的另一半里,而她只有进入宋律舱室的许可。
“我可以去你的房间里检查一下吗?”莫伊娜不抱希望地问。
“什么?当然不行。除非您有什么正当理由。”奎斯断然拒绝。
“那个,有人吗?我好像真的被卡住了……宋律?奎斯?能不能先来拉我一把?”不明情况的沙法尔只能呼救。
陡然感觉到了一阵无力,莫伊娜突然想起了那个气势汹汹的塔克里引路者,他当时被另一个塔克里女船长捣乱的时候或许也是这种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