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驯 第44节

    乔苒托着腮，上下打量着季知书。她刚才一直觉得奇怪，但没在意是怎么回事儿，若不是同事提醒，乔苒一时之间还找不出来季知书的奇怪之处。
    这时，韩皓年从办公室走出来。季知书赶紧拢拢头发。
    乔苒看看不远处的韩皓年，又看看季知书，然后用肩膀碰碰她的胳膊：“对哦，我记起来了，你喜欢韩总。”
    “胡说八道。”季知书立刻反唇相讥，只是见韩皓年笑着走过来，又再次低下脑袋。
    韩皓年问乔苒：“休息得怎么样？”
    乔苒：“韩总放心，我一定能好好工作。”
    韩皓年点头：“笑容倒是明亮不少，看来从失恋的阴影中走出来了。我就说嘛，许瑾南不是你能招惹的人，幸亏你早日脱离苦海，不然今天不知道会跟着他受多少罪呢。”
    乔苒尴尬地扯扯嘴巴，如果他知道这些日子她都跟许瑾南在一块，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
    韩皓递给乔苒一张名片：“你不是一直想做汉服文化馆吗？这次我可把机会给你了，你一定要好好珍惜啊——我对你好吧？”
    乔苒接过名片，季知书凑过来读：“七海互动科技有限责任公司总经理......这不是我们的资方吗？”
    韩皓年说：“对，跟他多接触接触，对你以后创业有帮助。”
    乔苒看着名片上的内容，脑海中的某段记忆忽然被唤醒——这家公司隶属广告营销行业，许瑾南曾经也跟他们有合作。
    -
    跟韩皓年道过谢后，乔苒打电话咨询了七海互动科技的总经理秘书，预约了见面时间。
    二人将地点约在了资方的别墅内，挂上电话后，乔苒想起之前许瑾南说的话——
    ......
    许瑾南坐在沙发上，说了句“过来”，乔苒放下手机，听话地枕在他的腿上。
    他从手机调出一则新闻给她看——花季少女遭潜规则后横尸荒野。图片凄惨血腥，腐烂的部分打满了马赛克。
    乔苒惊呼，随即被许瑾南捂住眼睛，脑袋埋进他的身体里。
    许瑾南玩弄着乔苒的发丝，声音微风一般轻慢，语气却像根钉子似的一下又一下往她心里钉：“以后面对这种事情，一定要提前告诉我知道吗？如果我发现你私自行动，看我怎么惩罚你。”
    乔苒不满，用力直起身体试图从他身上起来：“现在是法治社会，这种事情发生概率很小的。我又不是小学生了，怎么去哪儿都要报备？”
    许瑾南不跟她解释太多，大手按在她脊背上，重新压进自己怀里：“这是规矩。”
    ......
    乔苒挑了一身白色长裙，外面裹了一层妮子大衣，前往资方别墅。
    今年冬天尤其冷，细细密密的雪花从天而降，化成雨落在人身上，风一吹凉丝丝的。
    此时此刻，乔苒举着伞正站在别墅门口，雨水“噼里啪啦”地落下，然后从伞的顶端一点点滑落——
    许瑾南跟她讲过不少被资方潜规则的故事，黑暗又暴力，开头都是从进入资方别墅开始的。
    乔苒划开手机，装模作样地摆弄了两下，最后拇指在通讯录里许瑾南的名字上顿住。
    保安见乔苒一直没按门铃，好心地从保安亭里探出头：“乔小姐，红色的那个就是门铃。杨总交代说您来了直接进去就行，别客气。”
    乔苒也报以微笑，按下门铃，自动门缓缓挪向一侧，留出恰好能通过的间隔。
    保姆阿姨提着伞从别墅门口跑出来：“真不好意思乔小姐，约的时间和这雨赶巧了。没淋着吧？”
    乔苒说：“没事儿，我离着不远。”
    保姆阿姨领着她往前走：“杨总的朋友今天来，可能得麻烦您去客房稍等片刻。”
    乔苒脑海中闪过上次许瑾南给她看的新闻画面——“警方在客房内发现受害人小拇指”，嘴角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看着逐渐变暗的天色：“这都傍晚了，会不会打扰杨总和朋友吃晚饭？”
    保姆阿姨笑道：“不会不会，本来就是您预约的时间，当然先紧着您。”
    别墅区比许瑾南给她的那处大一倍，居然有一处小池塘，池塘上盖着个西洋式的小亭子。不远处的喷泉雕塑源源不断地冒着水花儿，在阳光折射下碎金一般泛着光。
    乔苒之前只是听说资方有钱，但没想过这么有钱，顺着鹅卵石铺成的小路走了将近五分钟才来到别墅正门。
    这时，管家端着托盘下了楼梯，恭敬地说：“乔小姐，杨总那边说您可以去前厅跟他谈。”
    乔苒问：“杨总的朋友走了吗？”
    管家：“杨总的意思是，如果您不介意的话，大家可以一起坐下来随便谈谈。”
    乔苒讶异了一下，谈投资问题怎么能有第三人在场？带着怀疑，乔苒跟着管家走进别墅长廊。
    别墅比乔苒想象的还要大，拐了两个弯，上了一层楼，才看到正在喝茶的杨总。
    杨总看起来比许瑾南大不了几岁，穿着灰色家居服，笑容也很平易近人，站起来跟她握完手，亲自给她倒茶：“天气冷，喝点热乎的暖暖胃。”
    乔苒不敢落座：“谢谢谢谢......”
    管家和保姆阿姨礼貌地退出门去，随着门锁关前厅只留下两个人。杨总接过乔苒递过来的方案，没翻开，反而问：“你晚上想吃什么吗？”
    乔苒瞬间汗毛直立，她是来谈方案了，怎么话题落在吃饭上了，新闻里被资方潜规则的遭遇不会落在自己身上了吧？
    茶水杯上面漂浮的褐色茶叶像极了能把人迷晕的辅料，乔苒默默放回桌子上，不敢喝了。
    乔苒问：“听说杨总的朋友也来了，我还在想我是不是会影响你们吃饭呢。”
    “当然不会，”杨总笑道，“吃牛排吗？”
    乔苒身体后退，脊背抵在椅子背上，客客气气地说：“不用带我啦，我晚上还有约，您和朋友吃就行。”
    杨总笑眯眯道：“他？是他非要跟你吃饭，你才是主角，不来可不行。”
    乔苒心凉了半截，这不是潜规则还能是什么！蹭地站起来，拿紧手里的包包：“算了，不打扰你们，下次我们再约。”
    杨总疑惑地抬起头，站起来打算叫住乔苒：“不打扰，投资案我还没看完呢......喂——”
    乔苒逃似地往外走，正好撞见从卫生间里出来的许瑾南，脑袋一下撞在温热的怀抱里，全是熟悉的沉木香。
    乔苒愣了下，烫着了似的往后退了一步，谁知高跟鞋往旁边一歪，差点扭了脚踝，好在许瑾南及时扶住她的肩膀。
    许瑾南看到她在这儿一点也不惊讶，像是早已等候多时一样：“你来见资方怎么不跟我说一声？给你看过那么多新闻都白看了？独自来陌生男人别墅危险系数多高，不怕吃亏吗？”
    乔苒回过头，发现杨总一脸“正在吃瓜”的样子看着二人，后知后觉地懂了：“难道杨总说的朋友就是你？”
    许瑾南点头：“对啊。”
    此时，杨总无可奈何地摇摇头，慢慢端起茶杯，猜测：“你刚才那么害怕，连我给你倒的茶都不敢喝，估计许瑾南没少在外交方面吓唬你吧，横尸遍野，潜规则丑闻等等......是不是都跟你说过？”
    乔苒没想到杨总说得如此细致，点头：“对对......每次我出去办事情，他都让我报备，地点人物都要写清楚，说免得找不到我的尸首。”
    杨总哈哈大笑，向许瑾南竖起大拇指：“真有你的，拿这种事儿吓唬刚毕业的小姑娘。”
    许瑾南拉着乔苒的胳膊走回前厅，乔苒几次挣脱，但在资方面前不好造次，只能乖乖跟着坐回原来的位置上，耷拉着脑袋不说话。
    见人态度缓和下来，许瑾南才松开手：“这世道就这样，欺软怕硬，恃强凌弱，我教她保护自己，有什么不对？”
    他拿起乔苒面前的茶杯，一饮而尽，担心乔苒怄气，频频看她。
    杨总轻咳两声，拿着乔苒的策划案站起身，顺势朝许瑾南递了个“加油”的眼神：“哎哟，年纪大了眼睛不好使，我去拿眼镜儿，陈管家——去书房拿根笔。这策划案我得好好研究一下，你们先聊。”
    陈管家效率极其高，杨总话音刚落，拿着笔就来了，还没来得及说话又被杨总撵了出去：“不是......怎么了？杨总，您的笔——”
    随着门被关上，杨总的声音消失在门后：“你来这么快干什么？我不要这支笔，给我红色的，去去......”
    前厅剩下两个人，乔苒一时无言，没意识地伸手握住茶杯，许瑾南立刻站起来拿起热壶给她添满茶水：“我来我来。”
    作者有话说：
    谢谢喜欢！
    第35章
    许瑾南给乔苒倒完水, 重新将热壶放回桌子上后，拿起杯子递给她。
    乔苒一点也不渴, 但许瑾南都把杯子举起来了, 不喝不合适，只好礼貌地接过茶杯，轻抿一口。
    许瑾南：“怎么不跟我说一声, 就来见资方了？”
    乔苒刚才就感觉许瑾南会这么问，早就想好了答案，一边摆弄着茶杯一边说：“我们两个什么关系, 我跟你有什么可报备的？”
    许瑾南倒没生气, 反而耐着性子解释：“不是报备，是为你的安全考虑。”
    乔苒指尖一戳, 茶杯随即往前挪了半寸：“杨总刚才也说了, 你那都是吓唬人的。世界上这么多会见资方的人，比我漂亮得多的是，怎么潜规则这种事儿就到我身上了呢？”
    许瑾南缓和了一下语气, 凑近她, 眼睛里有一种乔苒没见过的诚恳：“别人我不管, 你有一点危险就不行——如果你实在不喜欢我，不愿意跟我报备的话，跟别人也行, 最起码安全。”
    空气安静了半晌, 乔苒将手随回来，琢磨着措辞, 慢慢地说：“季知书和韩皓年都知道我来。”
    许瑾南：“跟韩皓年报备？”
    所有人都知道韩皓年对乔苒有意所图, 许瑾南也不例外, 还没公布恋情的时候, 两个人就曾剑拔弩张地打过照面。
    乔苒观察着他的表情，想解释说“这是工作原因”，但忽然又想起了前一阵“许瑾南和罗芝”的那档子桃色绯闻，俊男靓女的合照喜提热搜第一，挂了整整一个上午，于是仅剩的一丁点心虚立刻消失不见，诚实的点点头：“对啊，怎么了？”
    许瑾南收紧手掌，棕色的瞳孔里映着乔苒的脸，片刻，收回目光：“行。”
    那个字仿佛是一缕气，从他嘴巴里轻飘飘地散溢出来，然后两个人的气氛骤降，瞬间再一次变得低沉安静，一个人琢磨着茶杯玩儿，一个人则靠在椅子背上摆弄打火机。
    通过山里头和许瑾南的相处，乔苒觉得许瑾南也许并不是她曾看到的那样冷漠可怖，甚至以为这次回来后，生活会变得不一样，但她发现，许瑾南一如既往的冷气骄傲，对她也说不上来关不关心。
    乔苒讨厌自己的期待，每次希望得到反馈的时候，都像极了乞讨，拿着她用肉身做成的碗，跪在他人面前一下又一下地恳求。
    从小到大，她恳求得够多了，跪在父母面前求着他们爱自己，跪在舅舅面前求他让自己上大学，跪在同事面前希望可以让他们少找自己麻烦......她一步步爬到今天的位置，遇见了喜欢的男人，难道以后也要跪在他面前恳求吗？
    凭什么？
    乔苒喝了一口茶水，苦得舌头都忍不住卷起来，分明不是她喜欢的味道，但却像自虐似的一饮而尽。
    放下茶杯，一杯清水摆在她面前，许瑾南的神色像是在说“看吧，我多了解你，快漱漱口”，乔苒却动也不动，仿佛这样就可以告诉他“别以为你有多了解我”。
    许瑾南打破平静：“不喜欢这个味道，何必强迫自己呢？”
    乔苒摇头，说的话有意所指：“不用，有些东西需要尝试，试多了就习惯了。”
    就像对他的感情一样，今天她能鼓起勇气提分手，明天就能决绝地找别人。
    许瑾南脸色平静，像是听不出来似的：“那你现在习惯了吗，昨天你上班遇见韩皓年了对不对？那现在再看看我，觉得韩皓年好还是我好？”
    乔苒本来以为许瑾南会跟之前一样冷着脸不再搭理人，都做好了离开的准备，正在想想理由的时候，没想到许瑾南说这样亲密的话，一时间愣在那里：“啊？你说什么？”
    许瑾南摩挲着下巴，一双桃花眼深情款款，观察她似的望进她的眼里，然后一句句地展开分析：“韩皓年虽然表面不学无术，但算有点脑子。长得也还行，就是身材有点平，一看就缺乏锻炼，又白又瘦你肯定不喜欢。力气也没多大，商场上影响力也不高......综合算下来，我觉得跟我比——还是差了点。”
    许瑾南说完，求证似的看着乔苒：“你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