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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为放下手,两手撑在餐桌上,大喇喇道:“说吧,谁欺负你了?”林真摇头,“没人欺负我,我欺负别人了。”
方为张大嘴巴,“啊?”
林真说:“我把昏倒的李震白扔在医院,没等他醒过来,我就走了。”
“可是,为什么?”方为不解。
林真说:“那个时候,我突然很害怕。”
“怕什么呢?”方为越问越糊涂。
“他为这份感情背负得太多,我怕,他以后会后悔。”林真回答。
方为问:“那怎么办?你要放弃他吗?”
林真没说话。
方为「啧」了一声,“你想当渣男?”
林真抬眸看了他一眼,目光里隐含指责。
方为又叹了口气,“这样,你想象一下,如果李震白牵着别人的手,去桐高里面走,你会怎样?”
闻言,那一瞬间,林真先是一怔,继而迅速垂下眼皮,遮住眼中无法抑制的情绪。
方为盯着他看,“林真,你不是优柔寡断的人,这种想法本不该出现在你的脑海里,但你竟然这么想了,说明在你心里,还是对对方缺少信任感,他给你的安全感可能还不够。”
林真不吭声,方为沉吟着说:“或者,我们换一种思路,如果李震白将来真的后悔今天的付出了,指责一切都是因为你,并且想要离开你,你会怎么办?”
林真抬眸,目光炯炯有神:“我会半夜趁他睡着,在他头上浇一桶冰水,让他清醒一下,并且告诉他,当初是他自己做了这个决定,不要没担当地怪在我头上。然后,我会和他离婚,开始新生活。”
“啧……”方为摊开手,“所以,你还在担心什么?你需要做的,只是把冰块冻在冰箱里随时准备好,就OK了!”
林真怔了一下,之后神色渐渐由紧绷到放松,方为看着他笑了一声,指了指旁边的玻璃外,道:“吃得差不多了,咱们走吧,外面还有人在等你。”
林真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顿时露出惊愕、做梦般的神色。
隔着餐厅的大玻璃窗,林真看见对街站着一个男人,这里离桐高不远,来来往往的好多是穿校服的学生。
这人没穿校服,他身高比其他人都要高一些,身材修长,腿尤其长,他上身穿一件款式简单的白衬衫,下半身是亚麻色长裤,脚上穿着浅棕色鹿皮乐福鞋,手腕上戴着一只棕色皮带手表,距离太远了看不清牌子,这只手里拿着一个同色系笔记本,本皮上插着支黑色钢笔。
这是林真在桐高初遇李震白时,对方的装扮。
今天的他,和那时穿着打扮乃至发型都一模一样,他的身材本来比当时更强壮了一些,只是最近他刚生了场病,整个人都清瘦了,倒是看起来和当时变化不大了。
脸比当时要成熟,但也更锋利而俊美,气质也明显更沉稳了。
李震白似乎没注意到对面的餐厅里有人看他似的,在街边站了一会,就转身悠闲地慢步往桐高那边走去。
林真怔了一下,听见对面方为急道:“你还不快去,外面阳光虽然好,可今天最高温才零上三度,他可是没穿外套和棉服。”
林真倏地回过神来,站起身,方为匆匆给他拿外套递钱包,两人结完账走到门外时,一股冷风吹过来,林真清醒了,他回头看跟在身后的方为。
“你们两一起策划好的?”
方为笑着点头:“林真,我很了解你,这辈子你必然要和他一起的,他不愿意的话,你绑着也会让他离不开你,更别说他现在疯狂地爱着你。”
林真转头看向不远处的对街,穿着白衬衫的男人走走停停,尽管一直都没回头看过来,但那样子怎么看都是在刻意等人。
方为在他背后轻轻推了一把,“最近天气都很阴沉,今天是难得的好天,去吧,别浪费好时光!”
林真就顺着这股很轻的力道,一路沿着这侧街道,往前方而去。
隔着一条街,李震白像背后长了眼睛似的,没再在路上停留,而是径直向桐高大门而去。
林真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隔着街道一路紧紧跟随。
直到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桐高大门,看见熟悉的教学楼和景物时,旧时的回忆一幕幕穿梭在脑海里,与眼前的现实结合。
直到走到桐高食堂前,林真停住了脚步,看着穿着白衬衫的男人一步步迈上台阶,然后站在食堂门前,他的站姿、面向的角度都与林真记忆里的完全相同。
李震白站在台阶上,却还是不看林真,而是盯着空中一个虚空的点,像是在听旁边某个肉眼看不见的幻影说话似的。
林真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他转身走向食堂斜对面的马场,坐到旁边的长椅上。
隔了这么多年,马场已经被改造为足球场,正有一群穿着运动服的男孩子在里面踢球,不时传出充满朝气的呼喊声。
斜对面,食堂门口,李震白站得笔直,像一棵大树,他冲着某个方位客气而疏离地笑了笑。
恰在此时,一阵风吹过,在一月寒冷的天气里,这阵来自西北的冷风,吹过了校园外一眼望不到头的已经被收割到只剩麦茬的麦地。
这阵风又吹过了校园周围的栅栏,从那些斑斑驳驳的奶白色的铁栏杆中间的缝隙穿透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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