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祟前男友找上门了作者:种树的喵(46)
他们等着他流尽最后一滴血,就可以进去抽魂炼骨,度过此劫。然而,他们却算漏了,天生道骨被如此对待,又怎么可能不生反骨,他就等这最后的时机,在他们自以为看到希望时,将这希望狠狠打碎在他们眼前。
他亲手剜下胸口肋骨,亲手劈了自己神魂,道法反噬之下,本还能苟延残喘的虞氏,当即就覆灭了,虞氏一组除几个老东西外,全都死绝了。老道士嘿嘿笑了几声,语气中带着幸灾乐祸。
自此,虞氏灭了,但冥冥中天道却又留了一线生机,便是我们这一支。我们祖上因无道学天赋被轻视而负气自我驱逐,并因赌气让子随妻姓避过一难。
当时的族长拖着最后一口气找到我们这一脉的先祖,将虞氏所有典籍全都尽数相传,并嘱咐先祖自此再无虞氏。于是一代一代下来,我们一只遵循子随妻姓的传统,百家姓氏不知用了多少,却再没用过虞这一字。
宁星阮早已跌坐在椅子上,紧咬着牙齿,心中剧痛让他做不出反应来,只能怒视着二人,他知道这些事与眼前二人无关,甚至于他们先祖也扯不上牵连,然而却仍愤怒到极致,想要将他们赶出这座宅子。
那些记载,寥寥数语,却是落在虞夙身上的千万刀,也是如今刺在他心头的千万刀。
眼前一阵阵发黑,宁星阮不得不微仰着头大口呼吸,才能缓解几乎让他窒息的疼痛。
泪水爬满了面颊,他张着嘴,却只能挤出一声凄厉却微弱的喊叫。
小道士看着他这样,满脸焦急,不由得朝老道士叫了声爷爷。
老道士从怀里掏出一块石头,在宁星阮鼻下晃了几下,辛辣的味道冲入鼻腔,胸口处塞着的那口气一点点散开,宁星阮才深呼吸着,慢慢平复着自己的情绪。
说起这些,不是故意让您难受,而是好让您知道,虞家,到底是欠了叔祖的,我们这一支能传到现在,谁又能说,那场失败的法事,是真的失败了,还是也留了一线生机给我们?老道士长叹了口气,所以啊,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几百年前我们便欠了他,现在也到了该还的时候。
什么,意思?宁星阮费力从喉咙中挤出四个字。
老道士笑了:意思就是,原本逆天改命,必会遭天谴而神形俱灭,然而若是用一脉的传承来压阵,却也仍有一线生机。
只是叔祖的安排不敢违背,贫道才做了些准备,昨日得知您并没有失去记忆,贫道觉得这些事情还是告知您比较好。
宁星阮嘴唇动了动,眼泪再次汹涌而下。
小道士跟他说一两年,他不信,若真的只有一两年,他等得起,虞夙又怎么可能点了那些香。他日复一日地在这这里等着,也只是麻痹自己,一次一次在心里骗着自己,骗自己虞夙会回来了。
然而他不敢想却仍然明白的一件事便是,虞夙回不来了。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但总归是要活下去的,到了这一步他才知道,是虞夙换来了他这条命,他不能轻易糟蹋。
现在,老道士说,那个人还有一线生机,他还能回来,宁星阮又怎么能忍得住。
他哭着哭着便笑了,笑得开怀,笑得灿烂,眼神中的死寂麻木也彻底消散。
他什么时候回来?宁星阮急切地问道。
老道士笑道:大约就是一两年,说不准。
好,我等着他。宁星阮看着门外,表情温柔。
而此时站在一边的小道士忽然怪叫一声:我们这一脉传承断绝,那岂不是、岂不是我我,我要单身一辈子?还是不、不孕不育?
老道士踢了他一脚:妄言!传承断绝断的是道术传承,当日虞氏死绝,是因全门入道,看看你如今这样子,即便是没有叔祖,我们这一脉的传承也得断了。
小道士拍拍胸口,庆幸道:还好还好,还好我就是个半瓶子晃荡,什么也没跟您学会。
老道士又气又笑,最终也只能笑出声来,宁星阮如今心中是满怀希望的喜悦,见一切都能生出欣喜,便也跟着笑了。
小道士看着他挠挠头:你、你可算是笑了,前些天都要吓死我了,我真的怕什么时候再见你,却见到那什么,现在总算是一切都好了。
宁星阮表情柔和,弯腰朝他们的道谢:谢谢你们。
这爷孙两个为他操了不少心,从海边小城回来,进医院,安排到这宅子里,每一步都费了心思,让他如何不感激。
往日他是早已绝望,什么都进不去心里,现在清醒过来,自然明白了他们的苦心。
老道士侧身没有受他这一礼,笑道:叔祖临走前都吩咐好的,贫道可不敢居功。
宁星阮想到虞夙,心中暖热,再次笑了。
他看向小道士的腿,目光中带着询问,小道士满不在乎道:我爷爷打的,偷东西可不是好习惯,该打。
听了这话宁星阮又有些抱歉,不是为了他,小道士也不会去偷东西。
跟你没关系,我就是这性子,记吃不记打,也不是第一次了。小道士笑嘻嘻道,他从小就对这些东西没有敬畏之心,偷爷爷的上好朱砂乱画符,在爷爷制出的护身符上添几笔改良,挨揍是家常便饭。
宁星阮也没有再纠结。
送别了爷孙两个,回到院子里,看着这院子里熟悉的一切,他再感觉不到前几个月的冰冷和身处深渊一样的绝望,这是他与虞夙的家,他就守着他们的家,等虞夙回来。
宁星阮振作起来,不再每天死守在院子里,他也会偶尔出去走走,去他们曾经去过的湖边,走过的街道小巷。
独自走在路上,坐在湖边,他还是会寂寞,会有些伤心难过,然而下一秒,只要想到以后还能和虞夙一起,无数次地走过这些路,他就又开心起来。
他每周都会去松阳观,小道士和老道长都在观里,如今的松阳观被整肃一新,虽看不出明显变化,他却能感觉到与第一次来是不同了。
他一次次跪在大殿里神像前,虔诚地额头触地,一遍一遍默念着虞夙的名字,希望虞夙能早点回家。
宁星阮又找了份工作,他知道,虞夙不让他跟自己做一对鬼夫夫,是不想让他体会到被世界抛弃的孤寂,所以他要和普通人一样,上班,结交新朋友,不与这个世界断了联系。
他怕不出去工作,等虞夙回来,他已经不是虞夙想看到的样子了。
日复一日,宁星阮抱着这样的希望,上班下班,去松阳观上香,和朋友聊天胡侃,约着宁星磊和小道士一起打游戏。
他也会在节假日给叔叔一家寄去礼物,工作的钱他一直存着,如今也能回报他们了。
只是,无论是中秋还是春节,叔叔一次次劝他回家看看,他却一再拒绝。他不能长时间离开他与虞夙的家。
宁星阮怕如果自己离开了,虞夙回来看不见他怎么办。
一个春节过去,又一个春节过去。
宁星阮等啊等,他独自坐在清冷的院子里,抬头仰望着元宵节的月亮,喃喃说着一句话。
虞先生,怎么还不回来看我呢。
是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吗?
宁星阮撇撇嘴,努力压下了眼底的热意。
这样的节日,哭出来不吉利。
这天夜里,他躺在床上,睡梦里似乎听见窗户被风吹动发出哐当声,熟悉又陌生的檀香味儿侵入梦里,宁星阮脸上慢慢露出了笑意。
第75章
宁星阮开始频繁地梦到虞夙。
自从回到曲召市后,他许久许久都没有在梦里见到过虞夙,直到过了元宵节。
第一次时,他只见到一道背影,他看见虞夙背对着自己站在一片黑色的雾气里一动也不动,他大声喊着,想要跑过去,却怎么也走不到虞夙身边,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身影越来越远,直到被黑雾吞没。
醒来后宁星阮心里发慌,然而他除了担忧,却什么也做不了。
所幸,夜里勉强入睡后,他便又看到那人了。
黑衣黑袍,坐在一处破败的小房间里,就那么静静地坐着,宁星阮看着他,心里便觉得安宁。
一次又一次,宁星阮不知道这究竟预示着什么,但他直觉,虞夙快要回来了。
从只能看着他的背影,到一步一步走到他身后,指尖可以触碰到微凉的发丝。
宁星阮开始盼着夜色的到来,每日下班后急匆匆回到家里,简单吃过饭洗漱后就躺在床上,有时躺在那里会胡思乱想辗转反侧,难以入睡,他便买了许多安眠的东西。
对于宁星阮来说,两年间,只有如今才是他最开心的时候,每天从睁开眼睛他就有了盼头,这栋宅子也不再充斥着让人心悸的空荡荡,他白日里只要想着回来睡觉就能看见虞夙,心里就溢满了喜意。
从第一次梦到虞夙,到他能够走到虞夙身后,中间过去了两个月,天气逐渐炎热,大街上开始出现短袖长裙,距离他们分别,已经过去快要三年了。
宁星阮和小道士已经成了关系很不错的朋友,小道士得知宁星阮总是梦见虞夙后,便想办法询问了道门中一些长辈,然而没有先例,也无人知道究竟是什么情况。
对此宁星阮并没有觉得失望,他等得起,三年都过去了,现在他已经看到了希望,再等上三年又又何妨呢。
五月十五,网络上到处在报道夜里即将出现的超级月亮,宁星阮丝毫不感兴趣,仍如往常一样,早早就洗漱过躺在了床上。
比以往更白的月光透过窗格洒在床头的桌子,他也不曾朝外看一眼,默念着清心咒,他慢慢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他仍走到了那道身影身后,他知道自己没办法再往前走,就这么静静地站着,看着眼前的背影,心里就十分满足。
然而坐在椅子上的人动了。
宁星阮不知该作何反应,只能看着他起身,转过身来,走出了小屋。
他看不清虞夙的脸,刚要起身追出去,还未有动作,身体却先一步朝着外面飘了出去,就像是风筝被线牵着一样,他身上的那根线拴在了走出去的人影身上。
小房子外面是黑色的大雾,宁星阮飘在雾里,只能看到虞夙的背影在前面若隐若现,他心里焦急,想要开口大叫,身体却不受控制。
雾没有尽头,宁星阮不知道自己飘了多久,终于,他听到了一声啼哭。
婴儿的啼哭声划破了黑雾中无尽的寂静,凝固的雾气忽然躁动起来,翻腾滚动着,不再如以往一样一片死寂。
在翻滚的雾气里,宁星阮再次回到了虞夙的身边。
他们站在一处山崖上,下面灰蒙蒙一片,毫无生机,宁星阮不知道这是哪里,他扭头看向身边的人,目光触及男人的脸,心里却悚然一惊。
他看不到,明明知道身边站着的就是虞夙,他却看不到虞夙的脸,只有一片朦胧,仿佛被雾罩住,又仿佛本就是这样。
宁星阮怔怔之下伸出手去,想要触碰那张看不清面目的脸,指尖却在快要碰到时突然传来剧痛,接着眼前的一切便如同被摔碎的玻璃一样,一片片溃散开来。
猛然睁开眼睛,宁星阮大口喘着气,梦里残留的慌张和惊惧让他心脏砰砰直跳,梦中无法思考,但醒来后他却想起来,他们站的那个地方,他曾经去过。
是在山上时,虞夙带他去看日落的那片山崖。
翻身侧躺着,他了无睡意,看着窗外的月亮,宁星阮起身打开了窗户,月光洒在脸上,他走出房间站在院子里,莹白皎洁的月亮挂在树梢头,隐约间他似乎看到院门走廊下似乎有道人影,长发披散,就如同他第一次见到虞夙时一样。
快步走过去,宁星阮走到那次雨夜虞夙站的位置,靠着栏杆,他仿佛闻到了空气中残留着一股熟悉的味道。
宁星阮似乎能感觉到,虞夙就在自己身边,看不见摸不到,但他却很安心。
他回到房间里,躺在床上静静地闭上眼睛,再次睡着之后,他又出现在那片山崖上。
不同的是,这次他终于看到了虞夙的脸,赤红色的眼睛,遍布全脸的黑纹,与他记忆中任何时候的虞夙都不同,这样的虞夙满脸戾气,转过头来时,即便知道他不是在看自己,宁星阮仍然感觉到一阵心悸。
就像一只择人而噬的恶兽。
宁星阮看着这样的虞夙,除却第一眼时的心悸,就只剩下让他想要哭出来的心疼。
他想到了老道长说的那些话,他也隐约明白过来,如今梦里的虞夙,就是他们没有认识之前的虞夙。
被囚禁,被割肉放血,终其一生都无法离开那个小小的祠堂,最终自己断了肋骨,分裂魂魄。
他伸手,这次终于碰到了虞夙的脸,指尖传来明显的痛感,虞夙身上的寒意瞬间冻的他的手指下意识地想要回缩,却又硬生生忍住了。
虞夙看向了山下,眼眸动了动,宁星阮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却只看到一片黑雾。
耳边一阵风声,寒气打在脸上,宁星阮不由得闭上了眼睛,再次站稳时,他睁开眼睛,看见自己正站在一间十分眼熟的房间里。
他环顾四周,透过窗子往外看,终于确定这里就是泗水村的老院子。
婴儿咿咿呀呀的声音将他的视线拉回来,目光落在床上的襁褓里,宁星阮表情复杂,别扭中又带着些好奇。
这婴儿就是他了。
外面隐约有声音传进来,宁星阮心中一动,脚步下意识朝外移了一步,父母去世的早,他从来都不曾记得他们活着时候的样子。
然而不等他考虑好要不要出去,床上的婴儿却发出一阵急促的哭喊声,转过头来,他便看见虞夙站在床边,朝着那个襁褓伸出了手。
天生道骨,他也是天生道骨,对邪物来说,是天生的大补之物。
宁星阮心头一紧,抬眼便看见虞夙原本空洞冷然的眼神此时带着深深的、扭曲的渴望。修长的手指扼住婴儿柔软的脖颈,指尖深深陷在小孩细嫩的肉间。
张了张嘴,他却没办法说出话来。
许久,在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时,虞夙表情扭曲挣扎了一瞬,最终松开手掌,轻轻拂过留些想细微红痕,然后小婴儿便停止了哭泣,争着圆溜溜的眼睛,咿咿呀呀地喊了两声。
他在看着虞夙,肉乎乎的小手忽然伸出来,握住了苍白的手指。
呀~
软软的声音却仿佛带着魔力,让那只苍白的手轻颤了一下,随即僵硬地停留在半空。
宁星阮看向虞夙,那张原本戾气丛生的脸上,此时却出现了纠结的表情,眼神中竟然带着些许惊意。
看着这样的虞夙,他忍不住露出笑意。
虞夙不会伤害这个婴儿的,无论他是谁,宁星阮就是这样相信他,然而他也知道面对着这个婴儿,虞夙忍耐着本性会有多痛苦。
身后门发出被推开的嘎吱声,宁星阮便见虞夙快速抽出被握着的手指,然后破开指尖,黑色的液体轻点在婴儿的眉心,随即两人便再次回到了山崖上。
透过黑雾,虞夙遥遥看着山下的小村子,又恢复了那样的表情。
宁星阮陪着他,他不知道虞夙在这里站了多久,日升日落仿佛也只是一瞬,虞夙再次动作时,宁星阮发现自己无法跟在他身边了,他走进了山崖后的那座小祠堂里。
呆立在祠堂门前,看着黑色的木门,宁星阮心里沉甸甸。
原来五岁那次,也不是他们第一次相见,原来他们这么早就见过面了啊。
虞夙点在他额间的那滴黑色的血液,大概便是为保他不被其他邪物盯上。
心里空落落的,此时宁星阮无比的想要看见虞夙,想要紧紧地抱着他。
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时间再次转瞬而逝,祠堂的门打开时,宁星阮快步走过去,便看见走出来的虞夙,已然和进去之时大不相同。
赤色的眸子恢复成了黑色,脸上的黑纹也消失不见,此时他俨然已经是宁星阮所认识的那个虞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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