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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有没有说什么?涂海燕吃了一口,忽然想起什么。没什么,就说你血糖低,血压低,是休息不够,营养不够引起的,回去好好吃饭,好好休息就没事。
涂海燕点点头继续吃粥。
这事你还没跟家里说吧?要不要打电话让你妈过来照顾你几天?
不用了,我明天就出院。
吴云慧顿时瞪着她,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却也没忍心说什么。
涂海燕慢慢吃着粥,厂子里的事情没有人看着总觉得不放心,所以我打算辞职。
辞职?吴云慧瞪圆了眼睛,干嘛要辞职,不是有谢师傅在?
涂海燕说:不一样的。
吴云慧哼了一声。
涂海燕沉吟了一会儿,似在思忖什么,厂子是他的命,我要帮他看着,就算说到此处,悲伤有些难以克制,忍着眼泪,心里一狠,还是继续说了下去,就算他醒不过来了,我也要帮他看着,工厂,我肚子里的孩子,都是他留给我的念想,关于他的一切,我这一生都忘不了。
涂海燕终究是抵不住心里的难过哭了出来,有时候我也想,如果他对我没有那么好就好了,我可以理直气壮地把他忘掉,像对待査光伟那样,想都不带想他一下,但他偏偏对我那么好,慧慧,我一辈子都解脱不了了
吴云慧被她说得动容,陪着流了几滴眼泪,最后劝住了痛哭失声的涂海燕,而关于她辞职的事,吴云慧再也不多说一句。
第二天,她就把涂海燕送回了大院。
隔天,涂海燕上幼儿园递交了辞职信。
园长很意外,表示:身体原因我可以给你病假啊,何必要辞职。
涂海燕谢过园长的好意,态度很坚决,园长看她这么决绝只好同意了,不过一时找不到代课教师,让她还得坚持一段时间,等找到人替她再走。
涂海燕有些犹豫,园长又说:平时要是有事可以随时请假,三五天的问题都不大。
涂海燕这才答应了。
涂海燕回到大院里生活,邻居们对她很照顾,经常给她送吃的,鸡蛋什么的,有时候汪彩霞还过来给她洗衣服。
虽然他们都是好意,并出于真诚,可涂海燕还是觉得难受,弱者的怜悯比强者眼里的鄙视更让人难以接受,有时候就是看到这些友善的邻居,她都觉得压抑。
他们的存在令她想起被她刻意忽略的事实。
这实在不是一个好的暗示。
涂海燕打电话给她妈,当天下午涂妈就带着换洗衣服来陪她长住了。
涂妈看到女儿的第一眼自然也是满脸疼惜和爱怜,可涂海燕一点也不觉得不舒服,这时候似乎才感觉到心里松了一点。
然而她每天依旧忙碌,幼儿园的课还要上,竹雕厂的事她也盯得紧,谢师傅当然是不会多想,此前涂海燕就跟他谈过,他也表示能理解。只是涂妈有些担心女儿的身体,说了几句后,见她依然坚持,也就没有再多说。
日子一晃,又是个把星期过去,这天,消失了很久的猴子回来了。
一回来,家门都没进,就直接去找涂海燕了。
两人说了很久的话,具体说了什么别人当然不知道。
第二天,涂海燕请了假去市里。
涂海燕到医院的时候是上午十一点多,猴子说,这个时间罗家人都不在,只有值班的护士在。
涂海燕走过去,敬业的护士小姐问她:你是病人什么人?
涂海燕回答:我是他邻居。
护士小姐对这个回答表示惊讶,涂海燕说:他以前对周围的人都很好,听说他现在这个情况,大家让我代表他们来看看他,顺便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他。
你还是等家属过来吧,他们去吃饭了一会儿就能回来。
涂海燕为难,说:我是搭朋友的车来的,他还在外面等我,顶多五分钟,五分钟我就走,行么?
护士小姐最终被这种热心肠的女邻居打动。
两人一起进入房间,床上的人依旧闭着眼睛躺着,和十多天前她看到的差不多,如果说有什么不一样,那便是他看起来似乎白了一些。
床边有张凳子,涂海燕坐下了,抬手覆盖在他手背上,说:罗成,我来看你了。
身后站的护士明显一愣,眼里闪烁着疑惑。
涂海燕丝毫未觉,细细地摩挲着他的手,他的手粗粝宽大,骨节坚硬,她一下一下得抚摸着,像在把玩一件爱不释手的玩具。
猴子说,这几天你不太稳定,让我一定要过来看看你,我知道他在担心什么。
涂海燕垂下视线,抓起他的手贴在自己腹部,知道这里有什么吗?弯了弯嘴角,我去医院查过了,快两个月了,挺调皮的,我最近都吃不下东西,吃什么吐什么。
你到底是什么人?护士终于出声了,问,你是不是姓涂?
涂海燕没回答她,继续跟床上的人说话:我交了辞职信,以后就去竹雕厂帮忙了,生意很好,对了,厂子已经不拆了,上面来人了,说要振兴本地特色经济,谢师傅说十二月份旅游淡季的时候,要把厂子重新扩建一下,现在的车间太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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