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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文,明明是冷笑,内里的伤痛和痴狂却是压也压不住的,“权倾天下便怎样?千载名声又怎样?凤骄阳一生传奇,恐怕没有一天是真正快活的。”说的是凤骄阳么?是你自己吧,少将哥哥。锦锦心里酸涩不已,付少将比之从前瘦了很多,那股意气飞扬的神采也消失了很多,他懒洋洋地倚在墙上,虽然脸上还挂着嘲讽的冷笑,但是锦锦觉得他好像随时都会哭出来……
而明岚王子始终没有反应。
他就那么静静地坐着,容色清贵,不言不语,仿佛不认识人间哀愁,看的锦锦想把他扒了(送给少将哥哥)。
付少将大约早料定他不会答话,也不以为意,自己很快地把心情调节过来,又对锦锦一笑:“我可不是胡乱猜测,你有他的记忆,回想一下,看看凤骄阳生前有多少好时光?”
擦!锦锦打了个冷战,捂着脑袋把头摇成拨浪鼓。
那缠绵悱恻痛不欲生的记忆,以后再也不要想起来了!!
他怕少将哥哥再想出什么鬼主意,赶紧转移话题:“凤骄阳是两千年前的人,总不会算到我和晨晨会玩坏他的东西吧?那他放那个记忆干什么,明家以外的人读不到,明家后人弄不懂,对牛弹琴,不是浪费么?”
付少将平静地解说道:“如果能算到今天,只怕他就不会做这个了。就是因为他知道所有人都不懂,才敢把平生最隐秘的心事藏进去。如果能控制自己的心,他肯定也不想要那片情吧,那样无望那样痛苦,永远得不到回应,自己折磨自己,很好玩么?他自我厌恶,但是又无法自拔,那让他觉得耻辱,他不能告诉任何人,但是又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所以他最后选择了那样一个他认为最安全的方法,把自己绝望的感情永远保存起来,而又不被任何人发现。”
锦锦:“……”
锦锦对付?心理师?少将哥哥肃然起敬。
付少将悠远地惆怅了片刻,目光越过锦锦,落在昏睡不醒的容微身上。明岚王子对付少将的长篇大论不置一词,手贴着容微的手心,锦锦推测大约是在帮他疗伤。
他忍不住又小声问一遍:“容微到底怎么了?”
付少将好像把所有的兴趣都在八卦故事里用光了,回到正事就一脸萎靡:“还能怎么了,他想把你活着留下来,走了凤骄阳的套路,把骄阳之心的法术稍作变化,用在了你身上,你没有感觉么?”
锦锦:“……!!!!”
五雷轰顶!!
锦锦跳起来:“什什什什么??!!!”
付少将淡定地瞥了他一眼:“你被他绑走之后,经常昏睡对不对?他经常给你注射一些针剂对不对?他自己精神不太好对不对?那就是了。骄阳之心是单向控制,他这个是双向分享,简单点说,他把他的命和你的绑在一起了,他好你就好,你好他也好。”
锦锦:“……”
锦锦颤抖地指指自己,又指指躺着的那只,言语不能。
付少将无精打采:“哦,这就是问题了,他把一多半的精神力输送给你之后,你打了他一枪,对了那里面不是什么麻醉剂,而是你们精神体连接的辅助药品,是给你专用的,你那一枪就是单方面切断了联系,他分给你的东西回不去了,法术突然中断,反噬之力凶猛无比,要不是王子殿下及时发觉,啧啧~”
锦锦:“……”
“我们王子殿下心高气傲,忍不了骄阳之心,辛苦布置十几年才把那东西毁了,怎么能容忍它重现世间?”付少将继续对明岚王子开嘲讽,又若无其事地对呆滞中的锦锦笑了笑,“容微虽说为了你,到底也是在踩我们殿下的忌讳,没想到他还真办成了。”
“喵族藏有无数术法典籍,容微自己也深通药理,又对骄阳之心了如指掌,而且,”付少将指指昏迷的某只,“你们走到这一步,他也受不住了,正好合了当年凤骄阳的心境。”
绝望的感情,不可预知的爱和死亡。
于是在他不知情的时候,容微不声不响地在他身上复刻了骄阳之心。
锦锦心里一片冰凉。
“按理来说,如果彻底完成,以后你便要依附他才能活下去,但是没想到,他居然借你的手中途停下了。”
付少将感叹地摇摇头,“他担下了一切后果,让你平白赚了一条命,还不用打欠条。”
锦锦:“……”
“要说有什么好处……”付少将想了想,最后勉强道,“精神体连接时,唯一他从你这里得到的,就是骄阳之心的记忆,不过这个算不上好处吧,本身就不是好东西,还招来方家不满,让少言追杀他。”
锦锦一头雾水:“什么?”
付少将解释道:“西州方家祖上是凤骄阳的亲信部下,奉命守护骄阳之心的秘密,其实就是那些记忆了,你和晨晨是事出有因,不怎么打紧,但容微从你这里复制走就必须要追究了,你不是疑惑少言为什么对他不利么?就是这个缘故。”
锦锦:“……”
擦,这都什么鬼!外星人就是矫情!
☆、第六一章
飞船穿过漫漫长路,很快返回了费因,直奔帝都第一医院。
第一医院是容氏旗下的产业,虽然容微已经辞职了,院方的接待阵容一点也没有怠慢,还是和从前一样,御用小组全员到齐严阵以待,飞船刚一落地,立刻把容微转入急救室。
红灯亮起。
锦锦望着刺眼的手术讯号,心脏简直要跳出来,控制不住地浑身发冷,没有一点力气。
付少将说,容微的伤是因为法术反噬,听起来很玄幻,锦锦也弄不懂什么原理,但是有一件事是显而易见的,他打的那一枪确实很严重。
容微说那是麻醉枪,锦锦见他用过,当时情绪又激动,就没有怀疑,没想到被结结实实的坑了一把。
差一点,差一点就亲手杀了他。
将他伤的那样狼狈。
大约他自己也没有算到那一步吧,不然以他的性格和手腕,怎么会被一群杀手欺到头上?继而被方少言他们困住。
通过骄阳之心,他从锦锦那里得到了凤骄阳的记忆,才意外招来方家兄妹,虽然他们也很顾忌容氏和喵族,但是就当时的情况,根本不用亲自动手,只要拖上一段时间,容微自然就可以伤重不治领便当了。
凤莜萱或许就是打的这个主意。
她是凤朝华的女儿,本身和容微就在对立面,又不是正统方家人,没有名正言顺对容微下手的理由,于是就在那里叽叽喳喳拖时间――锦锦想起双方对峙的时候,方少言和晨晨都没怎么说话,只有凤莜萱兴致勃勃,用心真是太明显了!
要不是晨晨也去了,解开了他身上的禁制,他也没办法在他们眼睛底下把容微带走……真是那样的话,会发生什么事,他连想都不敢想。
事情发生的时候来不及思考,仓促间都是直觉应对,到现在终于脱险,再回头看,才觉得后怕。
锦锦慢慢坐下来,抱住自己的手臂,把一张脸埋在臂弯里。
还是冷。
有人在身边坐下,在他背上安抚性地拍了两下。
锦锦没有抬头。
“哥哥,”过了一会儿,他低声开口,声音哑的自己都听不清:“他会不会死啊?”
在从花州回来费因的途中,虽然有明岚王子守在一旁,容微还是一直昏迷着,一次都没有清醒过,到了这里之后,王子把他交给院长便走了,好像完全用不着担心,可锦锦想起之他昏迷不醒的样子,仍是心惊胆战。
付少将立刻回答:“不会。”顿了顿,又补充,“你放心吧,虽然看着吓人,但是精神体的损伤已经被殿下控制住了,其他不算什么,而且这边的医疗组是他一手带起来的,对骄阳之心都很了解,绝对不会有事。”
锦锦静默片刻,声音隐隐发颤:“可是,他的眼睛――”
付少将镇定道:“那只是暂时的。”
锦锦抬起头,一滴眼泪无声无息地滚落,沿着脸颊流到衣领上,晕出深色的斑点。他看着雪白冰冷的手术室,神色茫然,带着一丝哽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很早以前我就跟他说过,我不是这里的人,如果有机会是一定要回去的,他也没有反对啊……而且明明也没有喜欢过我,为什么忽然变成这样了?”
付少将轻轻叹口气:“人的感情那么复杂,谁知道呢。或许他自己也不明白,也或许……”他停了停,“是你没有发现吧。”
锦锦茫然地看他一眼。
付少将笑了笑:“别的我不清楚,我记得有一次,在骄阳殿对战前不久,容微私下联系喵族女王殿下,对她说,想退出明岚殿下的计划。”
锦锦一怔:“……”
付少将苦笑着摇摇头:“当然是被回绝了。已经走到了那一步,箭在弦上,谁都没有后退的余地,他心里肯定是明白的,那之后也没有再提。倒是女王殿下被他吓到了,马上向明岚说了这件事,”付少将脸上掠过一抹嘲讽又伤心的神色,“然后我们王子殿下很严厉地警告了我。”
“殿下警告我说,不许再提醒容微有关于感情的事。无论他对你抱着什么样的感情,都不许提醒。”付少将叹道:“与生俱来的血契是容微这一生最大的耻辱,他无时无刻不想着摆脱它,也因此而从未动摇过将计划执行到底的决心。但是,到了最后,因为被你影响,他竟然有了退出的念头。他在我们的计划里举足轻重,万一真的冲动起来,后果不堪设想。幸好,虽然心中有些不舍,他那时也没有真正明白自己的感情,王子殿下看在眼里,及时旁敲侧击给他压力,他就又把那一时的不忍心压下去了。”
锦锦僵硬地消化着这一段话,不可置信地吸了一口气,回想起那个清清淡淡优雅温和的明岚王子,霎时觉得一股寒意涌上心头。
付少将苦涩地道:“我们这位王子殿下太懂得控制人心了……容微只怕到现在都不知道,他十五年前栽了一次,自以为有多长进,结果十五年后照样被人牵着鼻子走。”顿了顿,自嘲地勾起嘴角,“像我一样。”
等待的时间过的很慢很慢,每一分一秒都无比漫长。锦锦快要忍耐不住的时候,手术终于结束了。
听到院长说已经脱离危险,他才彻底松口气,又是感激又是庆幸,眼泪一下子涌出来。
容微被送进监护病房,暂时不能探视,锦锦只好继续坐在外面。
隔着横窗,能看见里面昏睡的男人。
安静地躺在病床上,就像这世上任何一个普普通通的人。
可是这世间明明有那么多人,却没有谁能像这个人一样,和他有这么多的牵绊纠葛,在他的生命里留下这么多痕迹。
容微在监护室睡了一天,锦锦在他门外也守了一天,到了晚上,付少将才又过来,把他带回了将军府。
当年初来帝都,搬去玲珑园之前,他就在将军府住过几个月,刚结婚时也还时不时跑回来玩,后来容微严格限制他外出,就没有再来过了,算算都一年多了。锦锦回忆着过往的点滴,默默地跟着付少将下了车。
道旁等候的佣人们齐齐行礼,仍然叫他二少爷。
就像当年刚来的时候,付少将告诉他们,说这是刚找回来的弟弟,大家要好好照顾他。
家里还留着他住过的房间,收拾的整整齐齐,和从前一样。
跟少将哥哥吃过晚饭,锦锦起身,正要回去休息,付少将叫住他:“锦锦。”
锦锦停下来:“嗯?”
付少将定定地看着他:“你……有什么打算?”
锦锦沉默半晌,又坐下了,坐下也没有话,只是怔怔地望着地板出神。
静默中,屋外渐渐起了风,又不疾不徐的下起了雨。
付少将走到窗前,蓝晶石的玻璃吸收了周围的光,留下一片阴影,他脸上的神色模糊不清,声音也被风声雨声淋碎了:“锦锦,你发现了吧?其实你的容貌轮廓有些是照我的样子,为的就是方便我认回你……事到如今,也许说起来你不信,但其实我是真把你当做弟弟看待的。”
锦锦点点头:“我知道。”
付少将看他顺从地坐在那里,心里不由得软了软,停顿片刻,又道:“我和容微的关系一直很不好……因为王子殿下的缘故,他从小就对我有敌意,我也不喜欢迁就他,”叹口气,有些惆怅,“不过,虽然他不认同,但我确实是比他聪明一些的。”
锦锦:“……”
付少将推开半扇窗,斜飞的夜雨随着风飘进来,反射出细碎的光,付少将负手远目片刻,叹道:“我比他聪明比他清醒,比他看的透彻,但是他却比我运气好,他碰上你了。”
“能从明岚的控制中走出来,简直是个奇迹。”
“让我看了,都忍不住想帮他一把。”付少将轻轻吐出一口气,转身望着锦锦,自嘲地道,“我自己是无药可救了,反而越是希望同病相怜的人能过得好一些。”
雨渐渐大了,越来越急,暗风吹雨入寒窗,打湿了他的衣裳。
半晌,锦锦起身走过来,利落地关上了窗。
两手一握,付少将冷的不像话。
锦锦叹口气,把他湿哒哒的外套扒下来,把自己的给他披上,随手调高了室温。
“洗洗睡吧少将哥哥,”锦锦毫不留情地鄙视道,“要不是相信你的人品,我都怀疑你是不是收了容微很多钱。”
说完就上楼了,走到卧室门前,想了想,又没有立刻进去,趴在栏杆上往下一看,果然付少将还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在那摆pose。
锦锦叫道:“少将哥哥!”
付少将抬头看他。
锦锦搓搓手,双掌之间现出一道弯弯的彩虹,五颜六色光芒流转,悠悠地飘到付少将眼前。
付少将有些迷惑,盯着彩虹看了一会儿,才慢慢抬起手,碰了碰它。
像一团棉花糖,被他一碰就悠悠地弹开了,再慢慢飘回来。
温和华美的暖色静静地映着年轻少将的脸,锦锦敲了敲栏杆:“既然王子殿下恢复了,那少将哥哥,麻烦你跟他说说,这几天挑个时间,等晨晨回来就送我们走吧,好不好?”
次日一早,付少将去上班之前,先送锦锦去了医院,看着锦锦往监护室走去,付少将踌躇片刻,还是叫住了他。
“你真的打算好了?没有商量的余地?”
锦锦站住了,因为夜里才下过雨,天气有点凉,他穿了毛衣,衣袖长长地盖住手背,像一棵树一样,干干净净地站在那里,显得有几分单薄,阳光穿过清晨的雾气照在他身上,他想了片刻,还是摇摇头。
付少将迟疑道:“可是,容微……”他缓慢地想着措辞,“容微性情偏激,很容易走极端,现在把心都放在你身上,该做的不该做的他都做了……而且我看得出来,你还是很关心他的,他也已经在尽力挽回了,就不能再试试么?”
锦锦略微低下头,侧脸被朝阳照出一层透明的苍白,静默半晌,他才低声开口:“我要是说完全不在意,那肯定是撒谎。事实上,虽然早就没有什么期待了,但是忽然发现他这么看重我,还是觉得非常开心,毕竟那时候我是真的很喜欢他。”付少将眉头才一展,锦锦又摇了摇头,接着道,“如果早些时间,那就有很多办法可以和好,根本不用谁来说。但是现在不同了,现在我找到了回家的路。”
锦锦说着,自己也露出不确定的神色:“也许是我小肚鸡肠,虽然都过去了,其实心里还在记恨从前?应该是这样吧,所以即便现在他对我很好,我也能感受到,这种心情也不足以让我放弃回地球的机会。”
付少将目光复杂地看着他,半晌,叹了一口气:“好吧,殿下让我转告你,如果真的决心已定,他就要开始制作时空通道了,早则明天迟则后天,就能送你们回去。”
锦锦对王子殿下的效率表达了高度的赞美和惊叹,然后付少将去上班,他在医院里溜达起来。先去了值班室,院长还在亲自坐镇,这人是容微的心腹之一,知道锦锦的身份,也不等他问,上来就很有专业技巧地来了一通解说,哇哩哇啦口若悬河,听的锦锦头晕,好不容易才总结出来重点,就是说在凌晨时就苏醒了,没有大碍,修养一两个月就能完全康复。
锦锦松了一口气,院长热情地表示要亲自带他去找容微,锦锦吓了一跳,赶紧拒绝了,然后严厉制止了他致电通报的举动,院长表示诧异,锦锦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干脆直接撒丫子跑了,一路跑到容微病房外头。
既然决定了要回地球,其实是不应该再见面的,他今天过来只是确认一下结果,现在知道一切良好,就够了。
但是――真的就这样永远诀别么?
锦锦在外面踌躇地发着呆,心里空空的,最后他把心一横,站在了窗前。
反正他的眼睛还没好,被人偷窥也不会发觉,所以再看几眼吧,虽然脾气差的要命,可相貌也美的逆天啊,这么倾国倾城的美人,走了可就再也见不到了,实在好可惜==
锦锦惆怅地感叹着,一边透过横窗看着里面的美人。
他在睡觉。
身体向外边侧着,一只手腕露在外面,无意识地蜷在胸口处,黑发散在前额,衬得一张脸宛如雪玉,眉毛漆黑细致,睫毛浓丽纤长,嘴唇苍白中透出淡淡的粉色。
锦锦看着他,几乎移不开目光。
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安安静静,不睁眼不说话的时候,真是漂亮的惊心动魄。
于是,抱着“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所以抓紧机会一次看个够”这样没出息的想法,锦锦站在窗外,不知不觉发了半天呆。
直到背上被打了一拳。
“咝~”锦锦吃痛,倒吸一口冷气,猛地回过头。
晨晨瞪着他。
“晨――呃,”锦锦刚要欢喜地叫出来,忽然想起自己之前干的事,一下子心虚了,尴尬地咧咧嘴,“你回来啦?什么时候到的?”
虽然当时是一时情急,但是据付少将说方少言追杀容微是名正言顺的,而且当时晨晨也在,结果他在完全不明白前因后果的情况下,不顾晨晨,硬是把容微带走了……难怪晨晨会不爽。
锦锦越想越心虚,不等晨晨回答又急忙道:“有一个好消息!我跟王子殿下说过啦,他说这几天就送我们走!”
没想到晨晨的表情更不爽了,看看里面海棠春睡的容美人,沉着脸瞪锦锦:“英雄救美的感觉很好吧?”
锦锦:“……”
锦锦干笑:“呃,就一般般。”
晨晨哼了一声,忽然走上前,锦锦还没反应过来,只听砰一声,晨晨连踢带推,粗暴地撞开了房门,抬脚就往里面走。
锦锦:“……!!”
锦锦大惊,急忙拉住他:“你干什么!”
晨晨咬牙道:“放开!我有事找他。”
锦锦一怔:“什么事?”
晨晨道:“很重要的事。”说着往里一指,“看,他醒了。”
锦锦:“……”
锦锦一怔,晨晨已经率先走了进去,他迟疑片刻,不知道晨晨怎么会有事找容微,担心两人吵起来,于是也跟了进去。
容微慢慢坐起来,把被子拉整齐。
他的眼睛显然还没有恢复,动作有点磕磕绊绊,神色也有些难堪,但到底没有发脾气的意思,还拒绝了值班医生召唤保安的提议。
他没办法看到晨晨,目光也没有抬起来,淡淡地低着眼睛,问道:“段晨晨?”
晨晨环顾一圈,拉过来两把椅子,一把推给锦锦,自己也坐下,吊儿郎当地翘起二郎腿,笑道:“我是不是应该恭喜容少捡回来一条命啊?”
容微神色不变,平静道:“多谢惦记。”
晨晨啧啧两声:“谢我干什么?又不是我救的你。你说呢,锦锦?”
锦锦:“……”
锦锦尴尬地看了看垂眸不语的容美人,瞪晨晨一眼,压低声音:“你要干什么啊!”
晨晨反过来瞪他一眼:“难道我说错了?前天大展威风把容少爷从我眼睛底下救走的人,不是你是谁?”
锦锦:“……”
锦锦不知道说什么,晨晨指着容微,气冲冲地质问:“你都说了不会再喜欢他,为什么一看他有危险就忘到九霄云外?连我都顾不上了!早知道就不该叫你下去,干脆让他把你送走才好。”
锦锦:“……”
晨晨比想象中还要更生气啊……锦锦缩了缩。
晨晨怒道:“我叫你过去,他瞎了看不见,他那几个人也不敢提你的名字,为什么?因为他们一眼就看出来了,其实我是打算拿你要挟他的!”
锦锦:“……!!”
锦锦差点跳起来:“什么?!”
晨晨理直气壮:“反正你都不喜欢他了,正好他喜欢你,利用一下怎么了?又省心又省力!结果呢?”他咬牙切齿,“不但不给我帮忙,反而扯我后腿,带他逃跑了!让我功亏一篑!这是什么行为你知道么?吃里爬外!”
锦锦:“……”
锦锦被这个罪名砸懵了,宓厮挡怀龌埃半晌才挤出一句:“那也不关你的事啊!就算要追究,也该是方少言来找我才对吧!”
“……”晨晨意外地噎了一下,“你都知道了?”
锦锦知道他说的什么,坦然地点点头:“付少将都告诉我了。”
“好吧,”晨晨忽然像泄气的皮球,萧索地叹口气,也不理锦锦了,轻咳一声,诚恳(?地看着容微,语气也一下子变得情真意切,甚至还有一丝隐约的谄媚(?:“容少爷,那我就直说了。”
容微抬了抬眼睛,清澈却毫无神采的目光在锦锦身上一掠而过,准确地锁住了晨晨的位置。他的表情有些意外,又有一丝恍然:“你是想――”
晨晨收起了嘻嘻哈哈的神色,长身立起,郑重地看着容微:“既然容少明白,那这件事,能不能答应?”
容微定定地“看”了他片刻,又徐徐收回,慢慢垂下了。
锦锦又被他的眼尾扫到,虽然明知他看不见,那只是无意识的巧合,还是忍不住心里一晃。
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心虚的要命。
幸好那两人还在互打哑谜,都没有发现他的异常,晨晨神色恳切,似乎在拜托平生最要紧的请求,态度是锦锦从来没有见过的认真,而容微的神色就复杂的多,既有悲伤又有欣羡,许多细微的难以描摹的情绪在眼角眉梢迅速滑过。
他咬着嘴唇,脸色灰白,苦涩地笑了笑:“你这么处心积虑,就算我今天不答应,明天,后天,总有一天会被你说服。”
晨晨看了锦锦一眼。
锦锦被他看的心里一咯噔,直觉没什么好事,但是已经来不及阻止了,只听晨晨一字一字地说:“没有后天了。明岚殿下已经在着手布置,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明天,离开你们这个世界。”
话一出口,整个病房立刻陷入了死一般的冷寂。
容微猛地抬起头,满脸不可置信,嘴唇一点血色都没有,他似乎惊呆了,反应不过来,没有丝毫神采的双眼左右来回看了又看,又惊慌又茫然,接着他急促地喘了一口气,毫无预兆的,眼泪忽然流下来。
直到很久以后,锦锦都还清晰地记得他落泪的模样。
他一直都是那么骄傲,那么漂亮,那么众星捧月目中无人,然而终于有这一天,在这雪白的病房里,他孤单地忍着一身伤痛,无声无息,泪如雨下。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完结。球表扬球鼓励球意见球建议(⊙_⊙)
☆、第62章完结
容微咬紧牙,眼前一片模糊,他拼命地想克制住自己,然而任凭怎样努力,哪怕把呼吸都停掉了,也还是止不住倾泻涌出的泪水。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软弱过了,自从十四岁生日那天被唤醒契约,他就再也没有为任何事情掉过眼泪。
他一直清楚地记得,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是怎样在一夜之间失去了所有尊严。那人只是动动手指,便在他身上引发了难以想象的痛苦,如同剔骨割肉,剥皮碎筋,他拼命地想要反抗,然而无论如何抵不过折磨,最终选择了下跪求饶。
那个生日,到现在已经过去十五年。
十五年被任意驱使的日子里,始终死死地记着当年的屈辱,记着自己低人一等的身份。
被明岚用血契折磨的时候,没有一个长辈出面阻止,父族和母族原来都是计划好的,早就料定了那一天。
从那时起,容微彻底明白了,能依靠的人只有自己,也学会了不对任何人抱有期待,他快速成长起来,变得坚硬冷漠,独断专行。
他不断提醒自己,软弱和孤独都是废物才有的感情,都是耻辱,眼泪更是无能的表现。他对自己高标准严要求,把这个信条严格贯彻了十五年,无论遇到什么困难,哪怕遭逢意外生死攸关,他也只会咬牙死撑,再辛苦也不允许自己有半分自伤自怜。
时光像凛冽的风像冰冷的雨,他在其中行走,一直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强大足够坚韧,然而到了此刻,他才忽然发现,原来所谓的坚不可摧只是自己自以为是的假象,原来真正的他还是多年前那个脆弱的不堪一击的少年。
仿佛看见了年少时绝望痛哭的自己。
十五年后,少年早已长大,却要再一次一无所有了。
容微深吸一口气,勉强忍住泪水。忍的全身血管都在隐隐作痛,心跳好像快了很多,脑子也有点昏沉沉。
太狼狈了……真丢脸啊。
他昏沉沉地想,往被窝里缩了缩,摸索着把被子拉起来,盖住肩膀。
这是很明显的送客的姿势了。
晨晨看着他,慢慢道:“大恩不言谢,我段晨晨铭记于心,日后必有回报。不打扰了,容少休息吧。”
说完,拉着锦锦快步走出病房。
小心地带上门,晨晨呼出一口气,神色轻松起来,叹道:“看来他被打击的很严重啊,我原以为要费多少功夫,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搞定了。”
锦锦终于有机会问:“你们俩说的什么事?”
晨晨笑笑,没有立即回答,拉着他往外走:“边走边说吧,医院里白茫茫的看着不舒服。”
锦锦一顿,透过窗户往里看了看,容微背对他躺着,静静的一动不动。锦锦心里一痛,脚下便迈不开了,低声道:“我想再待一会儿。”
晨晨也看了容微一眼,若有所思,然后干脆地点点头,病房外有椅子,拉着锦锦坐下,道:“那就待一会儿。”说着横了锦锦一眼,“要不是你给我瞎捣乱,我都不用这么麻烦来找他,幸好他答应的爽快,没提什么条件,不然我一定找你算账。”
锦锦不解:“什么啊?你们俩说的含含糊糊,像对暗号一样,他答应给你的到底什么东西?”
晨晨眨眨眼:“骄阳之心啊。”
锦锦:“……”
锦锦惊讶地瞪大眼睛:“什,什么?!”
晨晨道:“骄阳之心的记忆,你也继承到了吧?那时我就有这个想法了,不过没有凤骄阳的本事,没想到容微英雄所见略同,而且手里还真有两把刷子。”笑着摸摸锦锦的手和脸,“我发现你的精神体忽然强大很多,衰竭被抑制住了,一猜就是容微做的,心里十分佩服,决定向他请教请教,于是才去了花州。”
晨晨看着锦锦,摇头一笑:“你以为我们是去追杀他,其实不是,方家虽然有那个立场,但是容微后台太硬,杀了他整个方家都要陪葬,太赔本了,所以其实是没办法计较的,少言和莜萱只是去给我撑个场面,我也只是做个样子,想逼他把骄阳之心的要诀交出来。”
锦锦愣了半晌:“搞那么扭曲做什么,为什么不直接问?”
晨晨叹道:“因为这个家伙太讨厌,我不想低声下气恳求他啊。”又叹一口气,“所以想来硬的,然后为了防止他硬碰硬,就把你也叫到现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