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呢?这样一来便行不通了。”林掌柜说得不无道理,李惟苦笑道:“难道我只好束手无策,无头苍蝇般没方向地乱找?”林掌柜笑道:“李公子既然寻上门来,这件事我们便应承下了。本店行事有其特殊之处,倒不便叫李公子参与进来。”李惟颔首,消息贩子的方式他学不会,人家也不可能告诉他。拜托林掌柜寻找宝琴虽然多了很大把握,他自身却没了用武之地,整个人都浸透着焦躁。林掌柜似知晓他的心思,敛起笑容道:“李公子若想帮忙,倒也确有件事,只不知李公子可承受得住?”李惟连忙问道:“何事?但说无妨。”林掌柜道:“我们来寻活人,李公子去找死尸。方才那些不过都是假设,最大的可能还是宝琴公子已被灭口弃尸。劳烦李公子在临近各城官府打探,可有无人认领的无名尸首?这件事对李公子来说过于残忍,若是公子不愿……”
李惟慢慢低下头,而后抬起脸,直直看向林掌柜,“好,我去做这件事。”他说得极为坚决,叫林掌柜也难免动容。李惟一字一句缓缓道:“他便是死了,也是我李家的人,是李惟的妻子,怎能将他留在他乡?宝琴若当真遭遇不测,我定会将尸骨收回,埋在我爹娘墓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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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第四十三章
小吏领着李惟往地下走,“公子小心脚下。”李惟道谢,慢慢走下石阶。离得愈近,便有一股难闻的气味飘出来,小吏拿衣袖掩了口鼻,“天气越来越热,这味道真是要命!”李惟跟着他走到停尸间门口,塞了些碎银到小吏手中,“有劳大人了。”
这已是李惟拜访的第三处官府。小吏收了银子,眉开眼笑,“公子哪里话,这是我们分内之事!公子方才说,要认的人是公子的弟弟罢。唉,好好一个小伙子,怎么就去了!”李惟眉心一跳,简直想把那小吏的脑袋对着石墙撞一撞。认尸的人最怕认对人,他满口说什么胡话!
两人走进石室,摆了七八张台子,躺着四具尸体,都拿白布蒙了。小吏拍拍脑袋,“青年男子,应是向北的这两具。依仵作所言,正好都死了两日。”他快步上前,掀开第一人面上的白布,“这人是暴病而亡,横尸街头,倒没有外伤。”李惟一看,那死者皮肤黝黑,厚唇宽鼻,连忙摇了头,“并非家弟。”小吏也松口气,走到第二人旁却有些犹豫,“这人胸口中了数刀,死相极惨……面、面目全非,公子可要有些准备。”李惟点点头,小吏一撩白布,那死人面孔满是血痂,青紫一片,根本就认不出。李惟一颗心直往下沉,不由凑得更近。小吏见他神色,暗道一声造孽,将白布完全扯开。
死者胸前有四五个刀口,一眼看上去便极深。李惟几欲作呕,小吏别过头去道:“再放一日没人领走,便拖到乱葬岗埋了。搁得再久,要生出蛆来了。”李惟强忍着,细细察看那人身体,直到瞥见腰侧一处褐色胎记,才叫心脏归了原位,“多谢大人,这人也不是。”
李惟离开官府,失魂落魄地坐在大街旁。他身上飘散着死尸气,行人纷纷掩鼻避让,指点议论。明晃晃的太阳照得他额上渗出汗来,而背后早就被冷汗浸湿,一吹风禁不住发抖。这两天以来,他辨认了近十具尸体,一开始连饭也吃不下,后来却渐渐麻木了。便仿佛现下,官府里躺着的并不是宝琴,李惟浑身松懈下来,身子发虚,只觉灵魂都快要出窍,茫茫然找不到附着点。太好了,宝琴也许还没死。但是宝琴,在哪里呢?
气味差不多被吹干净,李惟站起身,强打精神往客栈走去。无论如何,这是一件好事。那些人既然没有在第一时间杀了宝琴,宝琴活下来的可能便越大。因此,他在附近的城镇找不到宝琴的尸首,那么往更远的地方寻找也没有了必要。李惟回到客栈屋子,顾不上换衣洗浴,摊开地图。临近数城中,如今只剩下最远的蝶城。李惟微微蹙眉,蝶城是三王爷的属地,而三王爷常居京城,照理极少有可能往蝶城方向去。况且蝶城与曲城之间隔着一座山,需绕路而行,很不方便。李惟起身踱到窗边,林掌柜处至今仍没有消息,他若放弃,便当真无计可施了。也罢,明日一早赶往蝶城,便当作最后一丝希望。
李惟拿定主意,心情也略微好转。林掌柜告诉他,他所到诸城均有分铺,只需按着地址前去拜访,分铺之间自有其传送消息的秘法。李惟暗道明天出发前再去一趟城中铺子,知会一声林掌柜自己将赴蝶城。家里若有了什么消息,林掌柜已派人与朱大壮说好,必能尽快通知李惟。
万事俱备,似是布下天罗地网。李惟摊开掌心,又缓缓收拢,喃喃自语道:“你到底在哪里?怎么还找不到?”他上次与宝琴不过分开一夜,便已尝到相思之苦。如今数日未见,那人生死未卜,春末夏初的好日子,落在李惟眼中,如寒冬一般苍白无色。他拼命想要探得宝琴的消息,却怕收到死讯。他夜夜盼望宝琴入梦聊以慰藉,却怕做那种不祥噩梦,更怕他飘渺虚幻的笑颜,挥手向自己道别。
宝琴在米店虽然辛苦,倒也平安无事。追兵不知有无入蝶城找过,也不知那一日是哪方胜了。赵驸马似老实许多,头一天煮了夹生饭,第二天煮得稀巴烂,第三天也总算像样了。
吃过晚饭,宝琴要出门,赵驸马问道:“你去哪里?”宝琴摸了摸怀里昨夜写了一宿的信,“我去托人送信。”赵驸马怀疑道:“人生地不熟,你找谁去?我也要跟着去。”宝琴白他一眼,“那谁来看店?”赵驸马道:“我锁上大门,总不会有事。”
宝琴无法,只好任由他跟着。两人往初至蝶城那夜看到的集市走去,宝琴道:“我向掌柜打听过了,这个月天天都有夜市。”赵驸马仍是不解,宝琴钻入人群,绕着好几个铺子兜转,忽然听到叫卖声:“都来看一看!快来看一看!曲城玲珑斋的七弦琴啦!g――这位小兄弟,曲城玲珑斋的七弦琴,可要买一把送给心上人?”
宝琴停下脚步,故意看了一阵,挑剔道:“你这真是曲城玲珑斋的琴么?可别骗我!”那小贩拍着胸脯道:“小兄弟放心,玲珑斋的琴,绝对正宗,童叟不欺,你一弹就知道!”宝琴露出笑容,曲城多桐木,盛产好琴,玲珑斋便是其中一块响当当的牌子。他在青楼待过,虽不会弹琴,却也比旁人更清楚。宝琴从怀中掏出信来,“大哥,您既然卖玲珑斋的琴,想必常常从曲城往返,能否劳烦您替我送一封信到曲南镇上?”那小贩一听,竟不是有心买琴的,顿时一脸不乐意,“搞什么,原来是叫我送信!”宝琴急道:“大哥,这封是极重要的家书,人命关天,请您一定要帮忙。”他又从袋里掏出许多碎钱,一股脑塞给小贩,“我不敢叫大哥白送信,这些请您收下。”小贩掂了掂手里的铜板,仍有些犹豫,宝琴趁热打铁,“等送到了信,那户人家必有重赏。”一句话说得小贩果然心动,答应下来。
信成功送出,宝琴心情极好,禁不住哼起小曲。赵驸马数日内连连见识他的本事,真有些刮目相看,“你那些钱,从哪里来的?”宝琴笑道:“送米的时候,有人给赏钱,我都好好收着。怎么?你可不许乱打主意!”赵驸马苦笑一声,没有接话。
宝琴回去一路嘿嘿傻笑,“玲珑斋的琴,李惟家的宝琴。”他想起李惟第一次听见他的名字时,似笑非笑道:“既然叫宝琴,不如弹一首听听?”哼,笑得像只狐狸,又坏又狡猾!赵驸马走在他身后忒地郁闷,宝琴这个名字,明明是他取的。
两人回到米店,便洗洗睡了。宝琴躺在地上,扳着手指算李惟什么时候能收到信,什么时候能来接自己。一会儿美得笑出声来,一会儿又发愁家里没人扑了个空怎么办。他兴奋过头,躺在地铺里不能乱动,不然非得打几个滚才肯消停。直到将近子时,才觉出困意,睡了过去。
宝琴却睡得不熟。迷迷糊糊间,感觉有人靠近自己,他咕哝一声动了动脑袋,却忽然觉得颈间一松。宝琴惊得陡然睁开眼睛,一摸胸口,许先生给他的玉佩没了!赵驸马站在一旁,一见他醒来,拔腿就往门口跑。宝琴惊怒交加,大喊一声,赵驸马却一个踉跄,被他随意乱踢的鞋子绊倒,脑袋砸在了门槛上。
宝琴一下跳坐在他身上,伸了手没头没脑地打他。赵驸马哀叫连连,宝琴用力掰开他的掌心想抢回玉佩,不想他竟死死不松手。宝琴只觉脑袋一空,从未有过的愤怒涌上心头,双手掐住赵驸马的脖子,咬牙切齿道:“好……我让你抢,让你偷,让你再卖……我让你再卖了我……”他的力气本来敌不过赵驸马,但赵驸马摔得眼冒金星,又被宝琴压住了身体,拼命挣扎了几下,渐渐没了动作。宝琴目眦欲裂,眼前一片血红,牙齿咬得嘴唇破开,脑中嗡嗡作响。直到听见清脆一声,玉佩落了地,宝琴慌忙松手抢在怀中,仔细看了没有摔裂,才回过神来。
赵驸马直挺挺躺在那里,一动不动,脖子上十指印痕,红得刺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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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第四十四章
宝琴呆若木鸡地坐在地上,赵驸马的脑袋倒在门槛外,屋外月光照在他脸上,一片惨白。宝琴喉咙中发出些微声响,勉强撑起身子,瞪大眼睛,伸长手臂去探赵驸马的鼻息。
他啪嗒一声复又跌坐在地,长长出了一口气――赵驸马还活着!宝琴捂住眼睛,再也忍不住,哭出声来。这些日子以来积攒的艰难辛酸,委屈逞强,全都化作眼泪,汹涌流淌。宝琴的手还在发抖,无论如何停不下来。李惟李惟,你这个混蛋,怎么还不来接我!他骂完李惟,又开始骂自己。从前明明更加辛苦,现在怎么变得那么娇气?模糊视线中瞥见还躺在地上的赵驸马,宝琴又是害怕又是愤怒,手脚并用爬到他身旁,用力摇晃他的身体,“你再装死!再偷我东西!快给我起来!”
赵驸马脸上挨了七八个耳光,呻吟一记,终于悠悠转醒。他只觉后脑颈间痛得要命,甫一睁眼却看见宝琴满脸泪水,竟忘记方才掐昏他的正是宝琴,微笑了一下,强忍疼痛艰难道:“你别哭……我没事。”宝琴一愣,盯着他肿成猪头的脸,猛地擦去眼泪,开口便骂:“你以为我担心你才哭?你这个坏蛋!小偷!还敢装死吓唬我!”赵驸马目中现出失望,撑坐起来,“你原来这么讨厌我。”宝琴怒极反笑,“我不讨厌你,难道还喜欢你不成?赵行,你以前对我做过什么,你都不记得了?还是以为我能大方到一笔勾销?罢,就算往事不提,这几日我也尽量不去想从前不痛快的事。谁知你狗改不了吃屎,这次你没了身契不能再卖我,便要偷我的玉去卖!”
赵驸马拼命摇头,伸手想要抱住宝琴,“不是这样的!我不是为了贪你钱财,不是想要自己一个人回去!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