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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的糖浆吮了个干净,然后吐出蛇头咂咂嘴,他开始边嗑瓜子边往前走。小绿蛇张开嘴往蛋壳里一缩,两只黑豆眼睛滴溜溜乱转。忽然一伸脖子一吐信子,它开口叫道:“九嶷你好恶心呀!”
九嶷当即低头怒道:“再敢嗦,我就不送你去东边的山上了!”
小绿蛇没回答,袖子里的四脚蛇先怪叫了一声:“还要送它进山?!凭什么呀?!我天天吵着要回老家,你怎么不放我走呢?”
小绿蛇听到这里,越发困惑,转向九嶷的袖子问道:“你到底是不是蛇?”
九嶷则是把手伸进袖子里摸到四脚蛇,一言不发地把它塞到了自己腋下。他一身汗臭,如此夹着四脚蛇走了片刻,也就把四脚蛇熏老实了。
四脚蛇安静了,小绿蛇把蛇脑袋耷拉到包袱外,也是懒洋洋地眯了眼睛。九嶷一边走路,一边津津有味地嗑瓜子。磕着磕着,小绿蛇忽然张大嘴巴向上一探头:“啊――”
九嶷直接将一粒瓜子瓤塞进它的嘴里。
它闭了嘴,心满意足地把脑袋又耷拉下去了。可这回未等它把瓜子瓤硬吞下去,九嶷忽然停了脚步。
小绿蛇很好奇:“怎么不走了――”
话没说完,九嶷捏着它的脑袋,不由分说地把它往包袱里一塞。随即睁了眼睛环顾四周,口中低声说道:“有妖气!”
腋下传出回答:“是在说我吗?”
九嶷对自己的腋下猛击一拳:“闭嘴!”
随即在四脚蛇的痛呼之中,他一转身,三步两步地跑进了山路边的长草丛中。一只手夹着四脚蛇捧着小包袱,另一只手撩起僧袍伸进裤裆里,他掏出一张黄色纸符,不声不响地贴到了蛋壳上风的包袱皮上。
这是一道锁灵符,对于妖精来讲,如同一把锁。贴上之后,可以锁住小绿蛇以及小绿蛇的妖气。当然,小绿蛇的先天妖气实在是太重了,不过贴一道符聊胜于无,能遮掩多少算多少。
团团地趴伏在了草丛中,他小声又开了口:“阿四,还有蛋里的小家伙,你们不要乱动,我感觉是有大家伙要过来了。”
此言一出,四脚蛇立刻在他腋下伸长爪子,紧紧地附着到了他的身上,一只爪子正好抓住了九嶷的奶头。九嶷气得对着自己的左胸又是一拳――一拳过后,他看见前方施施然地走来了一名妇人。
这妇人穿着旗袍烫着头发,放到县城里都算是出了奇地摩登,她能孤身一人走在这荒山野岭里,自然是一桩异常的事情。九嶷心想鬼灵精怪等物都是阴气盛阳气衰,没有哪只妖精是大天白日满街跑的,那么这个娘们儿一身妖气,又是怎么回事?
未等九嶷想个答案出来,那妇人已经袅袅娜娜地走到了近前。慢悠悠地停在了路上,她从肋下纽扣上解下了一条大手帕,充当扇子在面孔前方甩了几甩,然后一转身面对了草丛,娇声嫩气地笑道:“什么东西藏在里面呢?还不快给老娘滚出来!”
此言一出,看清了她那真面貌的九嶷立刻就站起来了。一大步迈回路上,他笑容可掬地唤道:“这位老娘,您一个人是要往哪儿走啊?”
妇人拿一双水汪汪的杏核大眼睛扫了扫九嶷,随即目光向下滑过了他胸前的包袱:“哟,你带的这是什么东西?怎么还贴着一道鬼画符?”
九嶷热情洋溢地把包袱往身后一转:“没什么,是个夜壶。”然后他又上下仔细打量了对方的身段相貌:“这位大姐,恕我直言,您是个什么东西变的?”
那妇人听了这话,毫不动容,只一挑细眉:“你又是个什么东西变的?”
九嶷笑道:“我就这样儿,我是个人!”
妇人不以为然地笑了:“我怎么看你,不那么像人呢?”
九嶷已经认明对方是个妖精,能够有法力在光天化日之下化为人形的妖精,必定也是颇有来头,所以一句递一句,他故意引着对方说话:“那你猜猜,看我的真身究竟是个什么?”
妇人轻轻地吸了一口气,随即盯着九嶷说道:“我看你,像是个地上爬的。”
九嶷当即一抱拳:“好眼力,那您的真身又是什么呢?”
妇人笑了:“不告诉你,也让你猜一猜。”
九嶷笑眯眯地看着他,心想马寡妇如同高岭之花一般,没有钱是万万摸不着,那么自己先拿这个女妖精出出火,也不算坏。只是不知道她的老巢是否就在附近,万一真招惹了她,她再搬来援兵就不大好了。
九嶷想得十分周全,正是得意,可眼角余光再一扫这女妖,他心中一凛,发现女妖正在偷偷瞄着自己身上的包袱。包袱里的蛇蛋,自己想吃,自然旁人也会想吃。万一这女妖是嗅着气味寻过来的,那可就不大妙。
思及至此,他提了精神问道:“这位大姐,您一个人,这是要往哪儿去?”
女妖抬起一只雪白的手,遥遥向东一指:“我就要去那边的山中。”
九嶷顿时乐了:“好哇,我们同路!”
第五章
九嶷很想看出女妖的真面目,然而看来看去,始终是不得要领,而且越是和她并肩同行得久了,越是感觉她身上妖气逼人,绝对不是善类。
他瞄着女妖,女妖也瞄着他,双方谈笑风生,其实全是心怀叵测。四脚蛇缩在九嶷的腋下,正是小妖见了老妖,吓得恨不能蜷成一团,躲进九嶷的腋毛里。九嶷身后那只蛋也老实了,沉甸甸的就只是个蛋。
两人如此走出老远,九嶷把五香瓜子磕干净了,自己低头拍了拍手,随即身子忽然一矮,却是一脚踩进了小土坑里:“哎哟――”
女妖见了,倒是热情,伸手想要去扶他一把。九嶷趁机一把握住了她的腕子,同时腾出另一只手,将一道黄符拍上了她的后脑勺。制妖的符咒也分百千种,这一道黄符虽然也是用来镇妖的,但是力道非凡,等闲小妖――譬如四脚蛇之流――只要碰了这符,毕生的法力就能散去大半。九嶷倒是没有自信能将女妖一击毙命,若能削弱她的力量,逼她露出本相,他也就满意了。
黄符一旦接触妖物,便自动地吸附了上。然而女妖满不在乎地对他一笑,随即抬手轻轻巧巧地摘下黄符,又从打开系在肋下的小荷包,从里面捏出了一撮烟草。将烟草平铺在了黄符上,她利利索索地卷了一根香烟,然后把烟卷叼在嘴上,她得意洋洋地给自己点了火,深吸一口之后,还对着九嶷一喷烟:“谢了,小兄弟!”
九嶷吓了一跳,当即抱拳退了一步:“失敬失敬,看来你是位厉害人物啊!只是不知道以着你的法力,怎么会走在这荒山野岭里?”
女妖含笑答道:“我在找一样东西。”
九嶷做出饶有兴味的样子:“什么?”
女妖撅起嘴巴,又吸了一口烟:“一只蛇蛋。”
九嶷笑道:“想吃蛋啊?好办,我找棵树,给你掏几个鸟蛋吃?”
女妖横了他一眼:“和尚,你少对我花言巧语。我还没有问过你的法号,你又是从哪里钻出来的?”
九嶷双掌合十,对着她一弯腰:“阿弥陀佛。佛陀有云: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贫僧乃是一介潇洒云游客,法号梦露。”
女妖笑吟吟一点头:“哦……原来是梦露大和尚……”
随即她骤然变了脸色,一巴掌拍向了九嶷的脑袋:“好端端的妖,硬装什么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包袱里装的是什么,识相的话,就赶紧把那蛇蛋交出来!”
九嶷冷不防地挨了她一巴掌,光头上顿时显出了个青色的巴掌印。而在女妖出手的一瞬间,他也嗅到了一股子腥风。心中暗暗地有了一点计较,他一边气运丹田,想要逼出头皮中的妖毒,一边又犹豫:“要不然,我把蛇蛋给她算了。横竖我也吃不到嘴,何必为了那么一条小蛇妖费力气呢?”
他想得很好,然而背过手摸了摸身后的大蛋,隔着一层包袱皮和硬蛋壳,他忽然发现蛋中的小绿蛇似乎正在瑟瑟发抖。看来万物皆有灵性,虽然这小绿蛇初见天日,但是也知道哪里危险哪里安全。
隔着包袱皮和硬蛋壳,九嶷用手指轻轻叩了叩。包袱皮里立刻有了回应,是小绿蛇自内向外地拱了几拱。
这几拱让九嶷长叹了一口气,他想自己活到如今,恶妖铲除了许多,良善的小妖精也让自己欺凌了不少。这回救那小东西一命,权当是积德行善。老天爷看在眼里,兴许法外开恩,能让那马寡妇对自己投怀送抱呢!
思及至此,九嶷又有了话讲:“大姐,实不相瞒,蛇蛋就在我后背的包袱里,我在那边山上捡到了它,本意是想把它磕开吃掉,可它那蛋壳硬得很,我吃是吃不到,扔了又可惜,这才带着它上了路。只是不知道你把它弄回去了,是要怎么处置?吃?还是养?”
女妖狐疑地望向了他:“怎么?你也想吃它?”
九嶷贼眉鼠眼地笑了:“那蛋带着妖气,一看就是蛇妖所产,吃了一定大补嘛!嘻嘻嘻,不瞒你说,我活了几十年,还没有见过这么大的妖蛋哩!下这蛋的母蛇一定……嘿嘿嘿……屁股开花……”
女妖听闻此言,倒吸一口冷气:“你这恶僧,怎么如此粗俗下流?”
九嶷抬袖子抹了一把热汗:“大家都是妖精嘛,有什么可羞涩的呢?唉,今天这太阳可真是太大了,大姐你热不热?”
不等女妖回答,他撩起破僧袍,扯开裤腰扇了扇,鼓出一股子臊臭之气。妖精鬼怪都怕秽物,女妖被他一熏,当场退避三舍。一口白牙咬了咬,她勃然变色。九嶷回头望向她,只见她面目狰狞,裹在旗袍里的身体却是柔软得变了形。丰腴的身体一波三折地蠕动了,她忽然向后一仰倒伏在地,一眨眼的工夫便游进了附近的长草丛中。九嶷慌忙追过去看,长草葱茏,一片寂静,哪里还有那女妖的影子?
“糟了!”九嶷把背后的包袱移到了胸前,又揭开了包袱上房的纸符,“要是知道她跑得那么快,我就应该早点儿出手!”
小绿蛇向上探出了脑袋:“她是谁啊?”
九嶷一瞪眼睛:“我还想问你呢?!怎么着,你在蛋里就结了仇家了?”
小绿蛇圆睁双目张了嘴,做出一脸惊愕表情:“我不知道呀!”
九嶷略一寻思,随即又问:“你爹你娘呢?那两条臭不要脸的老蛇,下完蛋就不管了?”
小绿蛇依旧张着嘴,被九嶷骂傻了。
傻了半晌之后,它才又开口说道:“我不知道呀!我睁开眼睛之后就是在蛋里了,第一个看见的人是你呀!”
然后它把眼睛一眯把嘴一撇,做出险恶表情:“九嶷,其实你就是我爹吧?你故意装傻,不想养活我,是不是?要不然我在那蛋里睡了那么久都没人管,为什么偏偏到了最后关头,你就出现了?别以为我在蛋壳里就什么都不知道!你搂着我睡觉了吧?为什么搂着我睡觉?是不是心里很爱我又不好意思说?”
九嶷瞪圆了眼睛,心想自己这是什么命,最讨厌蛇,然而接二连三的,身边只来蛇。胳肢窝里那只四脚蛇就已经是烦人透顶了,新来的一只小绿蛇,居然自我感觉也这么好――还有那个女妖,怎么看怎么也是一只蛇,她究竟逃到哪里去了?
九嶷越想越是头疼,索性自上而下击出一拳,把小绿蛇凿回了蛋壳里,随即一夹胳膊:“找死吗?”
四脚蛇被他夹得吱吱乱叫:“没有没有,我不是故意要拔你的毛!”
第六章
九嶷一路向东疾行,沿途没有感觉到什么异状,那女妖忽然来忽然去,像凭空消失了一般,也没有再找他的麻烦。及至到了入夜时分,他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目的地是一座高大的荒山,和九嶷所住的那座小山头相比,大了不止一圈,若论高度,两者更是无法比较。附近百姓多是靠山吃山,但是有个约定俗成的规矩,便是天明上山,天黑下山,无论是采摘还是捕猎,都不能错了时间。一旦夜里还留在山上不肯走,那么若是被山神捉去吃了,也是自找。
九嶷当然不相信这地方会有什么山神,能在夜里兴风作浪的,恐怕不是毒蛇猛兽,就是妖魔鬼怪。若说小绿蛇的爹娘就在这里,从道理上讲,也很说得通。抬手拍了拍胸前的小包袱,他低头问小绿蛇:“到地方了,你真想进山去?”
小绿蛇从蛋壳里伸出脑袋向外望了望:“九嶷,我觉得这个地方有点熟悉,可是……”它迟疑了一下,“我又有点儿害怕。”
九嶷在一块能避风的大山石旁坐下了:“别说你,我看着都有些怯。要不然我送佛送到西,再陪你熬一夜。等到明天我上山瞧瞧,要是没什么问题,再把你放下来。到时候咱们大路朝天各走半边。你带着你的蛋找你爹娘去,我继续进城弄钱,回来好娶马寡妇。”
小绿蛇仰着圆脑袋,对他眨巴眨巴眼睛:“九嶷,你倒是个好人。”
九嶷一歪身依靠了大石头:“哼,我本来打算把你煮成蛋花汤的。”
四脚蛇忽然开了口:“现在煮也来得及吧?”
小绿蛇一瞪眼睛:“我看你肯定不是蛇!”
九嶷身体疲惫,正想闭了眼睛追忆一下马寡妇的风骚芳容,偏偏怀里这两条破蛇吵个不休,烦得他颇想开口骂人,然而又懒怠动弹,故而最后他一欠身,只震慑性地放了个大响屁。一屁过后,小绿蛇被他震得一哆嗦:“呀,怎么了?”
九嶷打了个大哈欠,正要懒洋洋地再骂几句,然而未等他出声,忽然有冰凉黏湿的东西勾住了他的上下两片嘴唇。他当即抬手去抓那东西,一摸之下,只感觉那东西枝枝杈杈,如同一只极其枯瘦的大手。垂下眼帘再一瞧,他吃了一惊,原来那东西真是一根树枝,只是湿滑柔软,枝梢伸出无数灵活的根须,正在争先恐后地往自己嗓子眼里钻。
慌忙从身上摸出一张纸符塞进嘴里,他随即一口咬破舌尖。鲜血与纸符混合了,纸符的灵力立刻增强了许多。感觉口中的根须果然不动了,他撕撕扯扯地将树枝从自己嘴边扯开,紧接着握住它狠狠一掰。只听“咔嚓”一声响,树枝应声而折,断口之中淌出了淋淋沥沥的腥甜汁水,细细一嗅,居然带着鲜血气味。顺着枝条回头一看,九嶷顿时一跃而起――原来在他身后高高低低生长了许多树木,其中有一棵最为苍老巨大的,居然在无风的静夜之中摇摆了树干,无数枝条铺天盖地,直伸向了四面八方。
九嶷见势不妙,四脚蛇从他领口中伸出了脑袋,看清眼前情景之后一声没出,“刺溜”一下子又缩回到了九嶷的腋下。小绿蛇还愣怔怔地伸着脑袋看热闹,看着看着,它忽然尖叫一声:“又来了!”
九嶷闻声抬头一瞧,只见一根树枝颤颤地直伸向了自己面前,而黑暗的枝叶深处缓缓现出一张描眉画眼的女人脸,正是白日所见的女妖。
女妖沿着那根树枝缓缓向前游动,慢慢露出了后方斑斓的蛇身。面无表情地逼近了九嶷,她开口说道:“你怀里的那个孽障,我今日是必要铲除了的!它的爹娘在这山上横行千年,好容易老天开眼,降下一道雷劈死了它们,偏偏又留了这么个小孽障,待它长大了,怕是又要断了我们这帮美妖的活路!正所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我――”
未等她把话说完,九嶷忽然疑惑的开了口:“停!你说你是个……什么妖?”
女妖昂然答道:“美妖!”
九嶷没听明白,直勾勾地看着她:“你不是蛇妖吗?怎么又来了个美妖?美妖是什么意思?”
女妖听到这里,忽然有点泄气:“就是说我长得非常美。”
九嶷上下审视着她:“你……美吗?谁说你美的?你是不是让人给骗了?”
女妖听闻此言,气得向上一昂:“好你个妖僧,竟敢消遣老娘!今夜老娘就连你和那孽障一起活吞,让你在老娘的肚子里变成大粪!”然后她将一张大嘴越张越大,从天而降直扑九嶷。
“啊呜!”
九嶷吓得怪叫一声,当即做了个向后转,开始撒丫子逃。他在前方跑,女妖在后方追,也不知道她那蛇身会有多长,竟是蜿蜿蜒蜒没有尽头。而九嶷向前狂奔了一气之后,忽然一个急转弯变了方向,开始拐着弯乱跑。女妖的蛇身还缠在树上,单是张着大嘴对他穷追不舍,浓妆艳抹的人脸也渐渐变化了,她的大嘴一直咧到耳根,满口牙齿也变成了寒光闪烁的獠牙。四脚蛇从九嶷的后衣领中又伸了脑袋出来,对着近在咫尺的女妖大嘴,它鼓足勇气“呸”了一声,然后慌忙又钻回了九嶷怀中。
这个时候,九嶷腾出双手。开始一道接一道地向后方扔符。女妖见状,当即哈哈大笑:“秃驴!难道你以为凭着你那几张破纸,就能镇住老娘了?”
话音落下,女妖又变了脸:“好哇!我刚说了一句话,你就跑出了那么远!难道你认为你还能逃出老娘的手掌心吗?”
随即她向前一窜,同时自言自语:“不说了,再说就真的要追不上这厮了!”
正当此时,九嶷回手扔出了一块大石头――这石头是他从地上捡的,捡起来之后在手里颠了颠,随即算计好了方位目标,他回头就是狠狠一掷,正好扔进了女妖的大嘴里。女妖骤然受袭,然而浑不在意,咔嚓咔嚓几口就把石头嚼成了渣滓,然后“噗”地一声,全喷向了前方的九嶷。而九嶷在受到袭击的一瞬间,立刻向前一趴,同时只听女妖痛呼一声,原来她的脑袋追着九嶷乱转,最后竟是迷失方向,这一口乱箭一般的石头渣滓,全被她喷到了自己伸长的蛇身上。而她的蛇身鳞甲虽然坚硬,但她嘴上的力气却也很可观,两者相斗,正好斗了个两败俱伤。
在女妖的痛呼声中,九嶷一翻身爬了起来,双手向上高举了,他搂住了女妖一截血淋淋的蛇身,想要爬上去骑住对方,对她的七寸要害下手。而在他飞身而起的一瞬间,他就听胸前的包袱里发出“咔”地一声脆响,低头看时,却是小绿蛇的蛋壳又开裂了!
小绿蛇随即从包袱中探出了头,这回它那嘴也张得很大,口中衔着一片巴掌大的白蛋壳。
第七章
九嶷不知道小绿蛇这是在干什么,但是他随即想起来对方这蛋壳是极其的硬,而自己目前手无寸铁,或许真能用得上它。
于是在女妖的蛇身上夹紧双腿坐稳当了,他夺过那片蛋壳紧紧捏住,趁着那女妖还未回过头来,他对着面前蛇身便是一划!
蛋壳过处,皮开肉绽,女妖的鳞甲在它面前,竟是脆弱得不堪一击。而女妖痛得嚎叫一声,当即回了头要去撕咬九嶷。九嶷静等着她那脑袋靠近自己了,扬起蛋壳对着她又是一劈。女妖当即向后一躲,然而脸上已经现出了深深的一道伤口。
对着九嶷圆睁了怒目,女妖仰天长啸一声,同时脸色迅速变青,嘴也迅速变大,头颅则是瞬间成了毒蛇所特有的三角形状。九嶷见她露了原形,虽然看着狰狞恐怖,心中反倒一阵轻松,因为这说明那女妖绷不住劲了,没有力量再维持她的人样了!
当即掏出身上所有的纸符,九嶷将它们沾着蛇血,一张张地快速贴上了女妖的蛇身。随即大概估摸出了对方的七寸位置,他捏着蛋壳向下猛插猛刺。女妖狂呼乱叫了几声之后,脑袋向后一撤,紧接着再一次张开大嘴,又对着九嶷直扑而来。九嶷骑在她的身上,仿佛是占了上风,然而双脚离地,不由得就要行动不便。眼看对方喷着满口腥风冲过来了,他大惊着向后一仰,想要尽力的躲避,哪知胸前一道绿光一晃,定睛看时,却是小绿蛇猛然伸出脑袋,一口咬住了女妖的蛇头。而那女妖被它咬住之后,像受了定身法一仰,居然就僵在半空中一动不动了。
九嶷十分诧异,因为记得小绿蛇好像还没有牙齿。藉着月光低头细瞧了,他心中一凛,发现小绿蛇脑袋上的红点子正在缓缓褪色。
及至那点红彻底不红了,小绿蛇终于松了口。它一松口,女妖颓然而倒,蛇尾巴松开了老树树干,长长的蛇身“啪嗒”一下子,摔在了地上。
小绿蛇显出了困倦模样,软绵绵地缩回了蛋壳之中。它那蛋壳缺了一块,已经不能充作它的襁褓,所以它须得向后依靠,去枕九嶷的胸膛。
九嶷单手拢着胸前的包袱,起身低头去看地上的女妖,又顺手捡起一根树枝,拨了拨女妖那巨大的蛇头:“真死啦?”
然后他拍拍自己的胸膛:“阿四啊,现在这个天气,能晒蛇肉干吗?”
四脚蛇在他的袍子里答道:“九嶷,你不要这样问我好吗?我也是蛇,听了这话心里怕怕的。”
九嶷转身又走到了和女妖狼狈为奸的那棵老树前:“树精,日子过得不错嘛!”
老树看起来比方才小了一圈,枝叶也稀疏了很多,枝叶密处传来了它可怜兮兮的声音:“高僧饶命啊,都是那个蛇妖强迫我做的。我本来是一棵纯良的好树,靠着吸取一点日精月华过日子。可自从那只蛇精来了之后,我笔直强壮的身体就被她挟持了!每次被迫着和她一起做了坏事之后,我的内心真是别提有多么痛苦了。”
九嶷没理它,单是扯开裤子,对着树根撒了一泡尿。一泡尿撒完,他一边抖着家伙,一边又要说话。可未等他开口,四脚蛇忽然在他耳边大叫一声:“又来啦!”
九嶷没听明白它的意思,然而动作比思想更快,当即横着蹦出老远。一股腥风和他擦身而过,正是那女妖垂死挣扎,调动最后一点力量撞向了他。而他因为躲得及时,让那女妖一头撞上大树,竟把大树撞成了拦腰断裂。
这回树倒了,蛇也不动了。九嶷试探地走过去又瞧了瞧,确定这女妖是真死了。
九嶷很想弄几块蛇肉充饥,然而因为不知道小绿蛇那能够毒死毒蛇的毒液到底有多厉害,所以他犹犹豫豫,终于还是没敢吃。
走回那块大石头旁坐下了,他半闭着眼睛,本意是想打个盹儿,可睡醒之后一睁眼睛,他发现天已经亮了。
低头再往下瞧,他发现小绿蛇也已经睁开了眼睛,头顶的红点子似乎是正在恢复鲜艳颜色。
“唉。”他打着哈欠问道:“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啊?”
小绿蛇仰头看他,神情也很茫然:“神蛇吧!”
九嶷开始抬手去解包袱:“我已经把你送到地方了,还替你打死了一条那么大的母蛇,也算很对得起你了。也不知道你那爹娘还有多少仇家,反正既然你要进山,我也不好拦你。那母蛇说你爹娘被雷劈死了,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对了,你怎么爬啊?”
小绿蛇被他连蛇带蛋放在了地上,拖着身后沉重的蛋壳,小绿蛇蛇头贴地,向前摇头摆尾的地蹭了一尺多远:“我能爬。”
它既然能爬,九嶷也就没什么可说的了。抖抖包袱皮站起身,他向前迈了一步,随即回头说道:“那我走了啊!”
小绿蛇向上一挺身,让蛋壳底部落地,成了个不倒翁的样子。睁着两只黑豆眼睛望着九嶷,它开口问道:“真走哇?”
九嶷笑了:“那还有假?我得进城弄钱去啊!”
小绿蛇小声说道:“要不然……你留下来再陪我几天?”
九嶷看着小绿蛇,忽然感觉它很可爱,是条漂亮的小家伙。心思转了转,他忽然问道:“你是公蛇还是母蛇?你要是条母蛇,我就留下来等你长大,化为人形给我做老婆。”
小绿蛇有些为难:“我……我好像是公的。”
九嶷一挥手:“公的那就滚吧!”
然后他迈开大步向前便走,一路走得头也不回――不敢回头,他怕自己一旦回了头,会用包袱把小绿蛇重新包起来带上路。
等他走出老远了,四脚蛇从他的衣领中探出了头:“九嶷九嶷,你真的不要它了吗?”
九嶷理直气壮地反问:“要它干什么?我最讨厌蛇了,有你一个还不够,还要再来一条?”
说完这话,他却是下意识地放缓了脚步。忽然飞快地回了一下头,他看见远方山脚下,小绿蛇趴在地上,正在用半条蛇身拖着大蛋壳,缓缓地往山里爬。
九嶷一咬牙,转身向前,继续走了。他活了这许多年,和无数妖精打过交道,小绿蛇不过是其中最普通的一个,他想这么一条蛇崽子还不至于让自己留恋不舍。况且前方天大地大,自己的真正要务乃是快速发财,好去娶马寡妇。
想到这里,九嶷越走越快,脚步快,他的心里却是犯着嘀咕,总感觉自己和那条小绿蛇的缘分未尽,说不准哪天就会又有交集。
思及至此,九嶷忽然有些烦恼。不以为然地一挥袍袖,他告诉自己:“随它的便吧!爱来就来,来了我也不怕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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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完